紫茵叹了口气，又试探着道：“小姐，太子殿下这些时日是真的太忙了……等过段时间，奴婢再去请殿下过来看看您，好不好？”
依旧是一片死寂。
紫茵沉默了片刻，终究不敢再多劝，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沙哑 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紫茵。”
紫茵猛地停住脚步，立刻小跑着回到床边，声音带着惊喜的哽咽：
“小姐！您……您终于愿意和奴婢说话了！”
宋姝静缓缓坐了起来，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私账上，如今还有多少银子？”她开口问道，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紫茵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姐醒来第一句竟是问这个，连忙回道：“还有……二十一两左右。”
宋姝静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地吩咐：
“你去，用这些钱，全部买成粮食。账上有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粮食。”
紫茵甚为不解，瞪大了眼睛：“为何？小姐，咱们在府里……不缺饭吃啊。虽然膳食肯定比不上听雪苑那边精细，但也绝不至于要自己买粮食度日啊……”
“没有为什么。”宋姝静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去办就是。”
紫茵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但看着小姐那副不容置喙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能低声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茵离开后，静香阁内重归寂静。
宋姝静独自坐在床沿，神情哀伤地看着从窗户缝隙投射进来，照在地上那一缕微弱的光斑。
一直这样将自己关起来，自怨自艾，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太子靠不住，朋友靠不住，父亲靠不住……
别人都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缕光在她冰冷的瞳孔中，映不出丝毫暖意，反而像是点燃了某种幽暗的火焰。
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暖，是个顶顶好的日子。
安国公府的林婉清郡主正与中书令嫡女冯娉婷在京城最有名的雅贤居三楼雅间品茗闲谈。
凭窗远眺，恰好看见户部尚书府的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冯娉婷性子爽利，直接让贴身婢女下楼去邀请车中人上来喝杯茶。
不多时，雅间的门被推开，宋姝菀袅袅而入，对着室内两人微微颔首，一边走向空位，一边笑着对冯娉婷道：
“娉婷姐姐今日可是得空了？前几日太傅府的赏花宴姐姐都没去，妹妹还以为这次又见不到姐姐了呢。”
她说完，才转向另一位，语气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见过郡主殿下。”
林婉清看见宋姝菀进来，眼睛便是一亮，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她内心的小人又在疯狂呐喊：啊啊啊！自己应该是最幸运的穿越者！在这古代不仅能过上吃喝不愁，仆从环绕的咸鱼生活，还能近距离欣赏这么漂亮的姝菀！这世上绝对没有人比她更幸运了！
当然，这份幸运要排除掉前些天在宫里，被生化武器正面袭击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冯娉婷笑着拉宋姝菀坐下，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妹妹快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为了准备出嫁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可是好不容易才偷闲溜出来的。再过些时日，怕是连出门喝杯茶的空都没有了，想想都烦死了。”
宋姝菀展颜一笑，明媚生辉：“姐姐眼看就要嫁给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气，我可不信你会真觉得烦。”
冯娉婷被她打趣得脸颊微红，娇嗔道：
“就你嘴甜，爱打趣我！”
一旁的林婉清听着她们说话，思绪却飘远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宋姝菀的那个前青梅竹马…承王萧璟。
在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位王爷印象不深，但宫宴上她可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眼。
帅，那是真的帅！
放在现代娱乐圈，绝对是凭这张脸就能直接杀入顶流，让粉丝疯狂氪金的存在。
不过这京城的世家子弟，尤其是皇室宗亲，基因经过一代代优化，确实没几个长得丑的。
毕竟皇帝本人就不丑，后宫妃嫔更是千挑万选的美人，强强联合，后代容貌自然出众。
萧璟那样的，放在现代那就是权圈天菜，小说男主照进现实。
但即便是萧璟这样的绝佳容貌，在林婉清这个头号粉丝眼里，也觉得配她家菀菀，还是高攀了！
林婉清内心疯狂溺爱：菀菀就应该当女帝！把那些优质男人都充入后宫才不算亏！她就是有这么厚的滤镜！
至于抛弃承王这事儿？
抛弃就抛弃了呗，怎么能怪菀菀呢？
菀菀怎么没抛弃别人，偏偏抛弃他萧璟？
那肯定是他自己不够努力，做得不够好！
足够优秀，足够贴心，还会被抛弃吗？
承王就应该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好好反思一下！
她甚至暗搓搓地想：要是菀菀愿意和我当最好的闺蜜，我就是为她纳上百八十个面首都愿意！
宋姝菀和冯娉婷说着话，实在受不住旁边那道越来越灼热，越来越慈爱…的视线，忍不住转头看向林婉清，微笑着问道：
“郡主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林婉清的脑子没跟上嘴巴，脱口而出：“我愿意！”
宋姝菀：“……”
夏月见：“……”
不是…这林婉清这个颜狗属性，比起上一世还可怕是怎么回事！
林婉清眨了眨她那圆溜溜的杏眸，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摇了摇头，试图掩饰：
“没…没！我是说……我过得挺好，挺好的！”
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宋姝菀脸上保持着灿烂得体的笑容，内心却啧啧轻叹：林婉清脑回路之清奇，好像也没比谢允之那个二傻子聪明到哪儿去。
一世更比一世二。
冯娉婷为了缓解这微妙的尴尬，迅速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几分八卦和不解：
“对了姝菀，你那位姐姐……最近是在发什么疯啊？”
林婉清最近因为心理阴影没去找宋姝静，也不太清楚她的近况。
不过依她想来，若是自己经历了宫宴那般社死现场，估计会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都不想见人了。
“姝静姐姐她……最近怎么了？”林婉清顺着话头问道。
冯娉婷放下茶杯，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
“她啊，如今日日都在城东裕祥街那头施粥呢！听说京城好多乞丐都往那边涌。一些家境贫寒的百姓也都领到了白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夸你们尚书府的大小姐心地善良，跟菩萨身边的童女似的，慈悲心肠。”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是身为嫡女对庶女那种不安分本能的不认同：
“你这姐姐可真是能折腾。一个庶女，老老实实听着家里安排，寻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便是正理。像我们府上那几个庶妹，刚及笄就被母亲安排着风风光光嫁出去了，如今日子过得也都和顺美满。”
她身为中书令的嫡女，家族即便为了名声，也不会将庶女随意低嫁，至少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当家主母，有家族庇佑，吃不了亏。
“可你们尚书府这位庶小姐倒好，”冯娉婷摇了摇头，
“先是……嗯，与太子殿下走得近，接着又在万寿节上闹出那么大动静，被皇上当众杖责，丢尽了颜面。如今不好好在府里思过，又跑出来搞什么施粥济贫。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地给自己挣个好名声吗？”
林婉清作为一个灵魂来自现代的穿越者，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根深蒂固的嫡庶之分。
这些古代嫡女，似乎普遍都带着一种对庶女的优越感和瞧不起。
但转念一想，若是在现代，自己遇到父亲小三生的妹妹，恐怕也一样没办法心无芥蒂地和睦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