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长安街的锦衣卫衙门却灯火通明，亮得跟白天似的。
正堂内早就清空了那些破公文，十几张铺着金丝锦缎的豪华宴席摆得满满当当。山珍海味流水般端上来，空气中飘着让人口水直流的香味。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穿着崭新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那张老脸笑得跟朵花似的，亲自在门口迎接各路“大佬”。
这老狐狸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今晚他就是这场大戏的总导演，不管怎么收场，他都是最大的赢家。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爱？
“闯王驾到——！”
门外一声高亢的唱喏，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的汉子龙行虎步地走进来。虽然没穿龙袍，就是一身普通的青布战袄，但那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正是大顺皇帝李自成！
“哈哈哈，骆指挥使，你这是给咱家送了个大礼包啊！”李自成一进门就拍着骆养性的肩膀放声大笑，“抓住前朝余孽，还是烧了咱家粮仓的真凶，这波操作666！验明正身后，咱家重重有赏！”
“为闯王分忧，那是卑职应该的。”骆养性连忙躬身行礼，脸上的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李自成身后跟着几个核心大将。
左首那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猛男，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的，正是以残暴闻名的刘宗敏。这货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找了个主位坐下，目光不屑地扫视四周，那表情仿佛在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右首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眼神阴鸷，正是被李自成封为“制将军”的牛金星。看到刘宗敏那副嚣张样子，眼中闪过厌恶，冷哼一声在另一侧坐下。
此外还有李自成的侄子权将军李过，以及其他几位大顺军核心将领陆续到场。
整个大堂内将星云集，杀气腾腾。
他们彼此眼神交错，气氛诡异得一批。因为来之前，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内部消息”——
骆养性是刘宗敏的人。
这场宴会是刘宗敏要借机搞事情。
牛金星看着和李自成谈笑风生的骆养性，再瞄瞄一脸傲慢的刘宗敏，心中疑虑越来越重。他不动声色给自己派系的人使眼色，示意小心戒备。
李过则眉头紧锁，总觉得今晚透着股不同寻常的阴谋味道。
就在这暗流涌动中，门外唱喏声再次响起。
“红旗大营将军李岩到！”
李岩一身戎装大步流星走进来，先对李自成拱手行礼：“末将李岩，参见闯王！”
“嗯，李岩来了。”李自成随意点头，对这个读过几天书、总喜欢跟他提什么“仁义之师”的儒将，观感一向复杂。
“听说你今天去围剿前朝溃兵，结果如何？”李自成随口问道。
李岩心猛地一跳，但脸上不动声色：“回闯王，末将去时贼人已闻风而逃，只抓住几个掉队散兵，正在审问。”
他没说朱由检的事，这是计划最关键一环。
“废物！”刘宗敏毫不客气地骂道，“几百个溃兵都能让他们跑了，读再多书有个锤子用！”
李岩拳头在袖中握紧，但脸上依旧平静。
此时门外唱喏声第三次响起，这次声音有些迟疑：
“那个…'真凶'…带到！”
所有人目光瞬间集中到门口！
两个穿着大顺军服饰的人被几个锦衣卫“押送”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虽然穿着破烂军服，脸上抹着锅底灰，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他一进大堂，目光毫无畏惧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主位上的李自成身上。
那眼神，淡定从容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身后跟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士兵”，怀里抱着用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体，从头到尾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样貌。
李自成目光在年轻人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
不知为何，他从这年轻人身上感觉到一股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就像一头狮子在打量闯入领地的野狗。
“你就是放火烧了朕粮仓的奸细？”李自成开口，刻意在“朕”字上加重读音。
然而那年轻人却笑了。
他没回答李自成的问题，反而向前走两步，站到大堂中央。环视着在场的李自成、刘宗敏、牛金星等人，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傲慢的语气开口：
“李自成，朕给你一个机会。”
“现在跪下投降，朕可以饶你不死，封你个归义侯，让你为犯下的滔天罪行慢慢赎罪。”
整个大堂瞬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站在中央的年轻人。
李自成脸上笑容僵住，刘宗敏脸上横肉抽搐，牛金星手里酒杯差点掉地上。
就连已知内情的李岩，亲耳听到朱由检说出这番话时，心脏也忍不住狂跳。
太他妈疯狂了！
在闯贼老巢里，当着李自成和所有核心大将的面劝他投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李自成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朱由检对左右大笑：“你们听到了吗？他让咱家投降！咱家自起兵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
刘宗敏“霍”地站起，蒲扇般的大手摸向腰间刀柄，双目赤红盯着朱由检狞笑，
“小杂种，你他妈找死！老子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喂狗！”
说着就要拔刀上前。
“慢着！”
骆养性急忙上前拦住刘宗敏，对李自成拱手：“闯王息怒！这奸细牙尖嘴利，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待卑职先审明同党，再千刀万剐不迟！”
他一边说一边给朱由检使眼色，意思很明显，我已按计划把人叫来了，现在该你表演了！拿出本事来！如果你只是会耍嘴皮子的草包，别怪我心狠手辣！
朱由检看懂他的眼神，心中冷笑。
他没理会暴怒的刘宗敏，也没看故作姿态的骆养性。目光再次落在李自成身上，一字一顿说道：
“李自成，朕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朕，大明皇帝，朱由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