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依旧坐在窗边,阳光在他身后,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锐利而清明,穿透了光尘,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慎,“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在外界,有其他伴侣吗?”
“我在外界,有其他伴侣吗?”
这两个问题,如此紧凑,如此直接,如此核心,像两把钥匙,试图撬开我们之间那团名为过去的迷雾。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我没有。” 这一点,我无比确定。
但关于他的……我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和不确定:“你……你在玉清境修炼近千年,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风流债……”
凌波仙子雨中那张清冷绝尘的脸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让我的心头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十分不爽,“但是……我问过你,你反正……给我说的你没有。”
我紧紧盯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宣判。尽管他失忆了,但那个他亲口给出的答案,此刻对我而言,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萧沉听完了我的回答,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捕捉到了我语气里那点细微的别扭和酸意,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琢磨的情绪。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解释,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权衡。最终,他看向我,目光沉静,带着一种破开迷雾后的清晰,又像带着一种诱惑:
“我告诉你,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我的心鼓上。
“你就是想要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句话,如此直白,如此笃定,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击碎了我之前所有的混乱和含糊。
是了。
绕了那么大的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磨难,隐藏了那么久的别扭心思。
归根结底,不就是这么复杂,又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我想要他。
从前世到今生,无论是以何种方式,无论是追逐还是被他追随,无论是怨恨还是纠缠,我想要的,始终都是他这个人。
就在我因他这句话而心神剧震,心中的狂喜油然而生,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他接下来的态度,却让我彻底怔在原地。
“我思考好了。”他说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决定,“你要我,可以。”
他顿了顿,目光与我直视,目光中没有任何羞怯,不容置疑地提出了他的条件:
“我要当正夫。”
“只能一个正夫。”
“这一年中,我就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把我给你。”
……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的寂静。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阳光在他黑色的衣衫上跳跃,却照不进我们之间这骤然被摊开的、赤裸裸的交易。
他同意了。
不是以奴隶的身份,不是以妾室的身份。
而是以“正夫”的身份。
并且,他强调,“只能一个正夫”。
这意味着,在这一年里,至少在名义上,他将是我唯一的丈夫。而他付出的代价,是把他自己给我。
他用最冷静的语气,为他眼中我们之间这扭曲错位的关系,划定了一个看似清晰,实则依旧模糊不清的边界。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想要他,没错。
可我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以这样一种……近乎协议的方式,和他得到这样一个名分。
心中五味杂陈,有如愿以偿的细微悸动,有趁人之危的强烈负罪感,有对他此刻冷静决绝的心疼,更有对未来那模糊范围的茫然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个沉重的点头。
“……好。”
自那日近乎摊牌的对话之后,我们之间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似乎微妙地松弛了一些。不再是最初的剑拔弩张,也并非冰释前嫌的融洽,更像是一种……暂时休战后的、带着各自算计和试探的平静。
他不再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眼神里那蚀骨的冰冷也淡去了些许,虽然戒备依旧,但至少,愿意进行有限的沟通了。
客栈人多眼杂,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我既担心他这副容貌引人注目,哪怕毁了一半,那身气质和完好的半边脸也足够惹眼,也不愿再让他置身于那种时刻能听到女尊国扭曲规则议论的环境里。租个僻静些的院子,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我租了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萧沉的伤势虽有好转,但远未到能长时间步行或骑马的程度。我让小泉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软被,尽量让他坐得舒服些。
找了个本地的牙人中介,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姓王。我大致说了要求:安静,独门独院,最好带个小园子,租赁或购买均可商谈。
王中介热情洋溢,拍着胸脯保证有几处好房源,主动提出驾车带我们去看。她手脚利落地坐上驾车的位置,扬起了鞭子。
马车缓缓启动,王中介便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鸾镜城各区域的分布、房价行情、租赁与购买的利弊,言语间充满了对这凤翔女尊国优越性的自豪。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大半放在车厢内。
行至半路,王中介似乎才注意到车厢里还有一个人。她回头瞥了一眼,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看到了坐在软被上的萧沉,以及他脸上那无法忽视的可怖疤痕。在她那套根深蒂固的女尊国认知里,这般容貌破损的男子,身份不言而喻——只能是低贱的奴隶。
她的热情丝毫未减,只是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的轻慢,随口说道:“哟,贵客您还带着奴隶呢?咋还让他坐车里呀?这多浪费,跟后面跑跑不就得了,别累着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