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翔女国,登记,只不过是合法吞噬男性血肉的一种伪装。
光是想象这个场景,我就感到一阵窒息。
“奴隶”?这个词汇本身对他就是最大的侮辱,我绝不可能让他再承受这样的名分。
“妾室”?听起来似乎比奴隶好些,但依旧是附属品,是玩物,与他和我的关系格格不入。
“正夫”?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正夫。
在女尊国的语境里,这相当于“丈夫”,是男子在一个女人身边所能获得的最高名分。虽然依旧带着“赎罪”、“服侍”的底色,但至少,听起来像是一个……伴侣。
我……想让他当我的正夫。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脸上控制不住地泛起热意。
可是……这算什么?
趁他失忆,趁他身陷囹圄无力反抗,用生存作为威胁,逼他与我绑定一个他可能根本不想要的名分?
就算没有女尊国这档子事,在我们原本的世界,我和他之间,也从未真正挑明过道侣的关系。
前世是我追着他跑,他一次次拒绝。
今生是他跟在我身边,却更多是出于他以为的偿还和隐忍。
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过往的纠葛、误解和未曾言明的情感。结成道侣,是连想都不敢轻易去想的事情。
现在,难道要在这等境况下,以这样一种扭曲的方式,达成这个目标吗?
如果他将来恢复记忆,回想起在女尊国的这段经历,回想起他是如何为了活命,被迫与我登记成了“夫妻”……他会怎么想?他会感到屈辱吗?会恨我趁人之危吗?
我几乎可以肯定,以他骄傲的性子,绝对会!
一想到他可能用那种冰冷失望、甚至带着厌恶的眼神看着我,质问我为何要如此折辱于他,我的心就像被无数细针同时刺穿,痛得无以复加。
可是……不登记呢?
一个月后,那些如狼似虎的女兵就会冲进这间客栈,将刚刚恢复一点生气的他,重新拖回那个噩梦般的广场,继续日复一日的酷刑……直到他伤重不治,或者……彻底崩溃。
我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边是他可能的怨恨和未来的后悔,一边是他眼前实实在在的生存危机。我该如何抉择?
我看着坐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他。黑色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沉静而脆弱,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仍在等待我的答案,等待我提出那个所谓的代价。
我张了张嘴,那个关于“登记”的字眼在喉咙里翻滚,却重如千斤,怎么也吐不出口。
我怕。
我怕看到他被羞辱的眼神。
我怕激起他更激烈的反抗。
我怕……他真的会再次选择那条决绝的路。
上一次他割向脖颈的瓷片,那迸溅的鲜血,那冰冷的绝望眼神,已经在我心里烙下了深深的阴影。我不能再冒任何可能刺激到他的风险。
最终,那关于“登记”的话语,还是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
我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挣扎和痛苦,只是含糊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应了他之前关于代价的问题:
“我想要的……暂时,就是查清你受伤和来到此地的真相。”我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其他……等你伤再好一些,我们再谈。”
这是一个拖延。
一个懦弱的、无奈的拖延。
我知道,距离一个月的期限,时间并不多了。
我必须尽快想到一个两全的,或者……至少能让他接受的办法。
萧沉听了我的回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我此刻内心的挣扎与隐瞒。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在那身玄黑衣衫上镀上一层淡金。
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也将萧沉笼罩在一片暖融的光晕里。他穿着那身玄黑色的新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姿态看似放松,但那微微紧绷的肩线和始终落在我身上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和挣扎,捕捉到了我眼底深处那份对他可能再次自伤的恐惧。这份恐惧,不知在他心里被解读成了什么——是真心实意的担忧,还是仅仅因为“炉鼎”损坏造成的损失?
他不再给我拖延和回避的机会。
“不用等到以后再谈了。”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有些凝滞的气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现在就说吧。”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恢复了部分清明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了前几日的死寂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探究。
“我保证,”他看着我,一字一句,仿佛在立下一个重要的誓言,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谈判,“如果你只是和我谈条件,不是……动手动脚,”他刻意强调了这四个字,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戒备,“你说多难听,我都能听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我也不会再伤害自己。”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我心中那扇紧闭的、充满顾虑的门。他看穿了我的软肋,并且给出了一个让我能够稍微安心开口的承诺。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知道躲不过去了。再拖延,只会让他更加怀疑我的动机,甚至可能再次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沉重和忐忑都挤压出去。罢了,迟早要面对。
“好,我说。”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是关于……登记的事情。”
“登记?”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是我没想到突然提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