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天来,萧沉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能……帮我买点正常的衣服吗?”他的声音隔着被子,显得有些含糊,但那份急切和渴望却不容错辨,“外装……里衣都要。能……遮挡住的,不暴露的。”
我看着他,看着他即便裹在被子里,也难掩其修长挺拔的轮廓,看着他露出的那双眼睛,因为这几日的休养,褪去了部分死寂,虽然依旧戒备,却终于有了一丝属于鲜活的气息。
尤其是那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容,尽管左半边脸依旧被纱布覆盖,但右半边脸的线条清晰俊朗,依稀可见往日的风采,脖颈处隐约可见薄透的衣领服帖在他颈间伤口新长出的粉色嫩肉。
这模样,莫名地让我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前往万魔渊之前,我恶作剧般地将他幻化成那个衣着暴露的炉鼎男修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羞恼交加,脸上泛着红晕,眼神里全是被冒犯的怒气,却又因为包容我的小心思而不得不隐忍……那副模样,在当时看来,竟有几分别样的……诱人。
我的思绪不由得飘远,脸上或许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回忆时的恍惚,甚至带着些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想起他曾经生动表情而产生的细微情动。
但紧接着,现实的冰冷如同兜头冷水,瞬间浇灭那丝恍惚。炉鼎装扮不过是玩笑,而眼前这身女尊国的标准男装,却是实实在在的、浸透着血泪的侮辱和压迫!这才几天?离开我眼皮底下才不过月余!他就从那个清冷孤高的剑尊,变成了如今这个连穿一件正常衣服都成了奢望、需要小心翼翼向我提出请求的、遍体鳞伤的人!
而如今……才不过月余?离开我视线的短短时间内,他便成了这般模样——遍体鳞伤,心神俱碎,甚至连一套能蔽体遮羞的、正常衣物都成了奢求。
一股后怕的寒意瞬间沿着我的脊背窜上头顶!
如果……如果我当时真的被他“不告而别”的假象所蒙蔽;
如果我真的以为他是利用了我然后抛弃了我;
如果我没有坚持寻找……
我不敢想象,他最终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尊国里,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就在某一次残酷的“国刑”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或者……被迫承受那比死亡更不堪的破身之刑,彻底被摧毁?
若真是那样,我恐怕会悔恨终生,永堕心魔!
我的脸色,想必是从一瞬间的迷离,迅速转为铁青,眼神也变得锐利而严肃。
而这一切,都被紧紧盯着我神色变化的萧沉,尽收眼底。
他见我先是情迷,继而气愤,最后严肃,显然是误解了我这复杂的心路历程。他猛地坐起身,裹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些许,露出了穿着那身薄透里衣的、精瘦却伤痕遍布的上身。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尖锐而讽刺,带着一种冰冷和自嘲,抢先开口,截断了我可能出口的任何解释:
“装不下去了是吗?”他死死盯着我,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弧度,“说什么尊重,说什么保护……你心里根本不可能放过搓磨我、侮辱我的机会!巴不得天天看着我穿上这种下贱的衣服,在你面前摇尾乞怜,满足你那变态的嗜好,对不对?!”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猛地回过神来,对上他眼中那熟悉的、混合着恨意与绝望的冰棱,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
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那薄透的衣料根本遮不住什么,若隐若现的肌理和交错伤痕,在此刻昏暗的光线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而性感的美感。
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用行动告诉他我不是那样想的,甚至可能还会带着几分恶劣的趣味,欣赏他羞愤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但此刻,我清楚地看到,在我因他起身而下意识靠近半步的瞬间,他眼神中的冰冷骤然加剧,嘴唇微张,那个“滚”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我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赶在他那个伤人的字眼吐出之前,迅速开口,语气带着诚恳的歉意和立即解决问题的态度:
“是我的疏忽!”我看着他,目光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懊恼“我确实不了解这凤翔国男子服装的……细节。”
我立刻转身,再次走到门口,唤来了候在走廊尽头的小泉。
“去,找城里最好的裁缝,或者成衣铺子。”我对小泉吩咐,语气不容置疑,“为里面的公子量体,定做几套里衣、长袍和裤装。要求只有一点:保守,遮盖严实,布料舒适,绝不要那些透薄的、或者有奇怪款式的。”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如果有合适的成品,质量好的,也一并多买几套回来。款式不拘,只要符合我刚才说的要求就行。”
小泉显然被我这突然的要求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贵客!小的这就去办!”
我再次退到门外,依旧只留下神识关注屋内。
小泉拿着软尺,怯生生地走进房间,对依旧坐在床上、一脸怔忡的萧沉说道:“公子,请让小的为您量体。”
萧沉似乎还没从我刚才那番迅速而果断的安排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门外我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恭敬的小泉,眼神中的冰冷和讥讽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困惑所取代。他……她真的去办了?还吩咐得如此详细?不仅要买成品,还要定做?
他沉默地配合着小泉的量体,任由软尺绕过他的肩宽、臂长、腰围……
小泉一边记录着尺寸,一边忍不住低声对萧沉感叹,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羡慕:“公子……您真是……小的从小到大,在这鸾镜城伺候过不少女客,还从未见过像您主人这样的……”
萧沉动作微顿,没有接话。
小泉继续絮叨,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男人随意提出想要件蔽体的衣裳,在很多主人眼里都是非分之想,更别说像您主人这样,不仅立刻答应,还要最好的料子,最多的数量……”
说着小泉似乎想起了什么,略有些失落哽咽:“有的男人,为了能有一条能穿出门、不那么暴露的裤子,都得付出清白,还要当牛做马地服侍主人很久……因为很多主人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宠物穿没穿衣服,或者说……她们更乐意看宠物不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