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生住处的油灯昏黄,把窗纸映得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屋里的几分紧张。九叔刚在门口催过一遍:“离子时还有两刻钟,得往画室走了,路上还得查探下周围的煞气。” 十三正把纯阳镜往便携木架上绑,指尖刚碰到镜沿,门帘就被轻轻撩开,柳青瓷端着个小布包走了出来,脚步比平时慢了些,布包被她攥得发皱。
“十三哥,你等一下。” 她走到十三面前,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指尖微微发颤,“俺…… 俺有样东西想给你,说不定能帮上忙。”
十三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看着她:“啥东西?你别客气,要是有用俺就拿着,没用也别勉强。”
柳青瓷这才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 手里攥着块半旧的丝帕,是棉麻混纺的,摸起来厚实却柔软,边角有点磨损,显然用了不少年,帕子正中央绣着个淡青色的 “青” 字,针脚是老式的盘金绣,在油灯下泛着淡淡的光。“这是俺娘走的时候留给俺的,她说这帕子是青岚族的老物件,遇到看不清的东西,用它擦眼睛,就能见着‘不该见的’—— 比如邪煞的真身,或者画里的幻境。”
她把丝帕往十三手里递,手却没立刻松开,眼神里藏着怯意:“俺知道你要进画里找邪煞,画里的雾肯定浓,说不定啥都看不见…… 有这帕子,你能多份底气。俺还怕…… 怕俺的魂真被封在画里,再也醒不过来,到时候连给你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一句话说得轻,却像块小石子砸在十三心里。他看着柳青瓷眼底的红血丝,想起这几天她被噩梦缠、被村民猜忌的模样,突然伸手把丝帕攥紧,指尖的纯阳血隐隐发热 —— 不是因为煞气,是因为心里的劲:“你别瞎想,俺肯定能把你从画里救出来。俺有分劫碑,能感应邪煞;有纯阳镜,能烧幻境;还有小白跟着,它的狐火比啥都灵。你就好好在这儿等着,等俺回来,还得跟你要回这帕子呢。”
柳青瓷听着这话,眼泪差点掉下来,赶紧别过脸擦了擦,再转回来时,嘴角总算有了点笑意:“俺信你。这帕子你可得收好,别弄丢了,俺还等着要回来绣新花样呢。”
“放心,丢不了。” 十三把丝帕叠成小块,塞进贴身的布兜里,紧挨着分劫碑碎片 —— 碎片轻轻烫了下,像是在跟帕子的气息呼应,“对了,护生给俺的还魂平安符还有两张,俺留一张,你拿一张,贴在枕头底下,能挡小股煞气,晚上睡得安稳些。”
他从怀里掏出个黄纸符包,小心翼翼地拆开,把两张符分开,一张自己塞进背包侧兜,另一张递到柳青瓷手里:“这符里掺了阳草末,护生说能安神,你要是再心慌,就摸一摸,跟俺拿着的是一对,算俺们互相给个念想。”
柳青瓷接过符,指尖碰到十三的手,只觉得他的手比自己的暖不少,带着股纯阳血特有的温劲,心里的慌意突然散了大半。她把符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块小暖炉:“俺会贴在枕头底下,每天都等着你来拿帕子。”
“十三哥!俺帮你检查完木架啦!” 虎娃抱着小白跑进来,手里还拿着根细麻绳,“俺看木架的螺丝有点松,又缠了圈麻绳,肯定掉不了!小白也帮你闻过了,木架上没有煞气,放心用!”
小白跟着 “嗷” 了一声,从虎娃怀里跳下来,跑到十三脚边,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 —— 不是随便蹭蹭,是把狐火凑到他绑分劫碑的绳子旁,火尖碰了碰绳子,像是在确认 “这东西够结实”。蹭完还不算,又绕着他的腿转了两圈,尾巴尖的火亮了亮,才跳回虎娃怀里,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在催 “该走了”。
“小白这是跟你说‘放心’呢!” 护生走过来,把一葫芦阳井水塞进十三背包里,“这是额外给你装的,要是在画里遇到血煞,往纯阳镜上洒点,能让射线更烈。还有,要是跟俺们断了联系,就让小白放三道狐火,俺们在外面能看见。”
十三点点头,把背包甩到肩上,掂了掂 —— 里面有分劫碑、纯阳镜、阳血狼毫笔,还有柳青瓷给的丝帕和半张平安符,沉甸甸的,却让人心里踏实。他最后看了眼柳青瓷,又看了看虎娃和小白:“走!去画室!”
一行人往村西头走,夜色比傍晚浓了些,风刮过路边的玉米地,沙沙响得像有人跟着。小白蹲在虎娃怀里,狐火始终保持着淡亮,每隔一段路就往四周晃一晃,遇到墙角或者树影浓的地方,火尖还会停顿一下 —— 是在帮着探煞。
柳青瓷站在门口送他们,手里还攥着那张平安符,看着十三的背影渐渐融进夜色里,突然喊了一声:“十三哥!要是冷了,就把帕子拿出来捂捂手!”
十三回头挥了挥手,声音在夜里传得远:“知道啦!你赶紧回去,别站在风里!”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看见前面的画室亮着灯,是九叔提前让人点的,怕夜里太黑看不清路。离画室还有几十步远,小白的狐火突然亮了半分,往画室的窗户方向偏了偏,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低吼 —— 十三摸了摸怀里的丝帕,帕子似乎也跟着热了点,像是在呼应小白的感应。
“快到了,大家都打起精神。” 九叔放慢脚步,从怀里掏出罗盘,指针微微偏红,“周围的煞气比傍晚重了点,画里的邪术应该快醒了,十三你一会儿进画,记得先擦帕子,别被幻境迷了眼。”
十三应了声,把丝帕从布兜里掏出来,捏在手里 —— 帕子的触感很熟悉,像是握着点什么踏实的东西。他抬头看向画室的窗户,里面的灯影晃了晃,像是有东西在动,心里突然想起柳青瓷的话:“见着不该见的,就用帕子擦眼睛。”
虎娃抱着小白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十三哥,俺们在外面给你守着,要是有邪术师来,小白的狐火能烧他!你在里面别慌,俺们等你出来吃护生姐姐熬的粥!”
小白跟着 “嗷” 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十三的手背,狐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很。十三笑了笑,把丝帕重新叠好塞进兜里,又紧了紧纯阳镜的木架:“放心,俺肯定能出来,还得跟你一起看小白烧幻境呢。”
画室的门就在眼前,门帘被风吹得轻轻飘着,里面隐约能看见《月下仕女》的画框 —— 再过不久,他就要踏进那个雾蒙蒙的画中世界,去找柳青瓷的魂魄,去破那缠人的画魂术。十三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阳血狼毫笔,跟着九叔的脚步,一步步往门里走,身后是虎娃和小白的目光,怀里是柳青瓷的丝帕和承诺,这些都成了他往前走的底气。
夜色更浓了,画室的灯影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通往未知的门。小白蹲在虎娃怀里,狐火突然变得格外亮,朝着画室的方向晃了晃,像是在给十三引路,也像是在预警 —— 画中的幻境,已经在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