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郑开叶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有所预感，但听到“立案审查”四个字，还是感到一阵惊愕，“具体什么情况？”
“问题主要出在他担任副县长期间。”钱明详细汇报起来，“于宿谦书记到任后，将他安排到苍云县当副县长，分管城建、交通等领域，刚开始还行，但后来……可能是心态失衡，也可能是环境影响，他渐渐就变了。”
钱明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据目前初步调查掌握的情况，主要有几个方面：一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在县里，对下面的局长、乡镇长颐指气使，动不动就拍桌子骂人，连一些资历老的常委副县长都不放在眼里，认为自己是市里下来的，见过大世面。二是生活作风奢靡，经常接受企业老板的宴请，出入高档场所，据说还……存在一些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问题。三是，也是最严重的，涉嫌收受贿赂。利用分管项目的权力，为一些开发商在土地审批、工程款拨付等方面提供便利，收受了大量现金、购物卡，甚至还有……据说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
郑开叶听着钱明的叙述，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陈旭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秘书，曾经那个充满朝气、办事谨慎的年轻人，怎么会堕落到如此地步？这不仅仅是陈旭个人的悲剧，更是对他郑开叶识人、用人眼光的一次沉重打击！龚建川当初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继续留用陈旭，于宿谦将陈旭下放，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郑开叶的一种“交代”方式，现在陈旭出事，龚建川和于宿谦会怎么想？花都乃至云滇省的其他干部会怎么议论？这简直是在他郑开叶的脸上抹黑！
“证据确凿吗？”郑开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
“目前纪委掌握的证据比较扎实，有企业老板的举报，有银行流水，还有一些……不太光彩的照片，陈旭本人……刚开始还矢口否认，态度嚣张，后来在部分证据面前，心理防线有所松动，但还没有完全交代。”钱明回答道，“于宿谦书记对这件事非常重视，要求市纪委坚决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他也让我……务必向您通报情况。”
郑开叶沉默了，于宿谦让钱明向他通报，这既是程序上的尊重，恐怕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看看你郑省长曾经重用的人，如今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郑开叶胸中翻涌：有对陈旭堕落的气愤和失望，有对自己当初看走眼的懊恼，有对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的担忧，更有一种深刻的无力感。他离开花都多年，对陈旭后来的变化确实了解不多，但无论如何，陈旭曾是他的身边人，这份关联是抹不掉的。
“钱明，”郑开叶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地说道，“感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个消息，对于陈旭的问题，我的态度非常明确：坚决支持花都市委、市纪委依法依纪进行调查处理！无论涉及到谁，无论他曾经有什么背景，只要触犯了党纪国法，都必须受到严惩！绝不袒护！绝不姑息！”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转告于宿谦同志和市纪委的同志，我郑开叶完全拥护组织的决定，同时，也请他们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把案子办成铁案，对于陈旭……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作为他曾经的老领导，有失察之责，感到非常痛心，但路是他自己走的，责任必须由他自己承担！”
郑开叶的表态清晰而坚定，没有任何模糊空间。他知道，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任何一丝犹豫或试图回护的念头，都会带来更大的被动和更严重的后果。
钱明在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省长，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原话转达，于书记和纪委的同志也是这个意思，严格依纪依法，不枉不纵。”
“嗯。”郑开叶应了一声，又补充道，“钱明啊，花都是你战斗的地方，现在你是市长，主体责任在你和于宿谦同志肩上。要以陈旭案为镜鉴，深刻反思，加强对干部的教育、管理和监督，特别是对年轻干部，既要放手使用，也要严格要求，防止类似问题再次发生。营商环境建设、干部作风建设，必须常抓不懈！”
“是！省长，您的指示我们一定牢记！我们正在部署开展警示教育活动，一定要吸取教训，筑牢防线。”钱明郑重表态。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花都的近况后，电话挂断了。
郑开叶放下手机，久久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周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领导阴沉的脸色，不敢打扰。
陈旭出事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郑开叶本已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刚刚经历了“偷酒”的自省，又迎来旧部腐败的冲击，这两件事看似不相干，却都指向同一个核心——权力监督和自身修养问题。
他想起陈旭刚给他当秘书时的样子，勤快、好学、眼里有活，写出来的材料也很有灵气。是自己没有教好吗？还是权力的环境腐蚀人太快？或许两者都有，自己当年对陈旭是否过于信任和放任？在离开花都时，是否应该对陈旭的未来有更审慎的安排和建议？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
但郑开叶很快压制住了这些过于自责的情绪，他清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陈旭的堕落，根源在于他自身理想信念动摇、纪律防线失守，没有经受住权力和利益的考验。自己作为老领导，有失察之责，但主要责任还在陈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