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一号的总统套房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张露身上清淡的香气。
李承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城市璀璨的灯火映照下,漾起一层层冰冷的光晕。
他没有喝酒,只是静静地看着。
张露已经在他安排的客房里睡下,经历了京城一夜的惊心动魄,这个他最信任的“刀鞘”也需要时间来平复和休整。
而他,李承风,却毫无睡意。
“能听到你妻子,每天晚上睡觉前的晚安。”
林溪的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后院。
苏倩。
这个被他亲手从丈夫身边剥离,安置在自己家中,怀着他孩子的女人。这个他以为被金钱、奢华和偷来的温存喂养成一只只懂哀鸣的金丝雀的女人,竟然在他背后,向敌人递出了最致命的刀。
李承风并不愤怒,甚至感到一丝荒谬的愉悦。
他愤怒的是,有人胆敢在他的棋盘上,动他的人,打乱他的节奏。
而愉悦的是,这盘棋,因此变得更加有趣了。
他一直以为苏倩的怨恨和野心,只是后院里无伤大雅的涟漪,是他掌控之余的调剂品。却没想到,这股涟漪,竟然能掀起浪花,拍打到京城那边的岸上。
是他的疏忽吗?
不。
李承风摇了摇头。他只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尤其是一个身处绝望、看着另一个女人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时,所能爆发出的破坏力。
林溪,那个看似天真,实则心机深沉的公主,显然是抓住了苏倩的这个弱点,许下了什么让她无法拒绝的承诺。
比如,帮她除掉苏婉,让她名正言顺地成为李太太?
李承风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天真。
不只是苏倩天真,林溪也同样天真。
她们以为撬动了一颗棋子,就能让他方寸大乱。她们不懂,棋盘的主人,永远是握着棋子的人。
既然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敲打一下,让她明白自己的本分。
李承风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点燃了他胸中的一丝暴戾。
他拿出私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是苏婉温柔的声音:“承风,你忙完了吗?张露接到了吧?”
“嗯,接到了,已经安排她在酒店住下休息了。”李承风的声音瞬间切换回了温和的丈夫模式,听不出丝毫异样,“老婆,我今晚就不回去了,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明天一早回去陪你和念念吃早餐。”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苏婉的声音里满是关心。
“对了,”李承风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倩倩今天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精神,下午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我刚刚去看她,她也说没什么胃口,晚饭都没怎么吃。”苏婉的语气里透着担忧,“你说,她会不会是产前抑郁啊?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可能吧,怀孕的女人是容易胡思乱想。”李承风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样吧,老婆,你今晚炖个燕窝。我记得倩倩最喜欢吃你炖的冰糖燕窝了。你亲自端过去,就说是我特意嘱咐的,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吃一点,为了肚子里的宝宝。”
“好,我这就去。”苏婉毫不怀疑,立刻答应下来。
“还有,你跟她说,我今晚特意在‘江畔阁’订了位置,明晚我们一家人,还有她,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当是给她散散心。”
“真的?太好了!倩倩一定会很高兴的!”苏婉开心地说。
挂断电话,李承风脸上的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当苏婉端着那碗代表着他“关爱”的燕窝,说着那句“承风特意嘱咐的”,苏倩会是什么反应。
是愧疚?是恐惧?还是会因为自己仍然被他“惦记”着而感到一丝病态的窃喜?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她今晚彻夜难眠了。
而明晚的家宴,就是他为这只不听话的金丝雀,精心准备的审判庭。
他要让她在自己最亲近的闺蜜,他最温柔的妻子面前,亲口品尝背叛的苦果。
……
滨江壹号。
苏倩躺在客房柔软的大床上,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白天李承风打来电话时,她假装生病,不敢接听,更不敢走出房门。她不知道李承风是否已经从京城知道了什么。
一整天,她都活在恐惧和煎熬之中。
她一遍遍地回想自己和林溪助理的接触过程。对方找到了她,言语中充满了对她处境的“同情”,并暗示只要她能提供一些关于李承风的“小秘密”,林家的大小姐就能帮她实现愿望。
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她看着苏婉脸上幸福的笑容,看着李承风对苏婉的宠溺,再想到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和腹中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
她只是透露了李承风在调查“江城之门”和秦家,以及他让张露去京城的事情。她以为这些只是商业上的机密,无伤大雅,却能换来一个彻底翻身的机会。
可现在,她怕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倩倩,你睡了吗?”是苏婉的声音。
苏倩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慌乱地应道:“没……没呢,婉姐,怎么了?”
门被推开,苏婉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走了进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甜的香气。
“承风刚刚打电话回来,特意嘱咐我给你炖了燕窝,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吃一点。”苏婉在床边坐下,用小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燕窝,柔声说道,“你看他对你多好,比对我这个正牌老婆还上心呢。”
苏婉的后半句话是玩笑,但听在苏倩的耳朵里,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看着苏婉脸上真诚的笑容,看着碗里升腾起的热气,一股巨大的愧疚和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他……他都知道了?
这是在敲打她吗?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婉关切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没……没什么。”苏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过白瓷碗,机械地往嘴里送。
“对了,承风还在‘江畔阁’订了明晚的包厢,说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给你散散心。”苏婉笑着说,“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啊。”
“哐当”一声。
苏倩手中的白瓷碗滑落,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滚烫的燕窝洒了一地。
她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面无人色。
家宴。
这哪里是家宴,这分明就是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