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董说笑了。”
就在气氛凝固到冰点时，周文海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挡在了林溪和李承风之间。
他脸上重新堆起了那招牌式的和煦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小孩子家家，喜欢交朋友，也是人之常情。张露小姐才华出众，我家小姐心生欣赏，这才唐突地邀请她来参加派对，没提前跟李董打招呼，是我们的疏忽。”
老狐狸一开口，就想把这件充满机锋的博弈，轻描淡写地定性为一场“小孩子的胡闹”。
他避开了最要命的“特种运输”，转而承认“疏忽”，姿态放得很低，试图息事宁人。
李承风心里冷笑，却也不再紧逼。
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敲山震虎，是摊牌，而不是撕破脸。林家这棵大树，现在还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他要做的，是让对方认识到自己的分量，把自己从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地方角色，提升到平等的“博弈者”地位。
从周文海此刻的态度来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周老言重了。”李承风顺着台阶往下走，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既然是林小姐的好意，那我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不过，张露的方案明天一早就要用，我必须带她回去。”
说着，他看向张露，语气不容置喙：“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
张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听到李承风的命令，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林溪和周文海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便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李承风的身后。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林溪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了林溪的心上。
林溪看着张露那决然的背影，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李承风那边，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屈辱感，涌上了心头。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同类”，一个可以帮她挣脱牢笼的“盟友”，到头来，却发现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张露，自始至终，都只是李承风的刀。
而她，那个自以为是的京城公主，不过是李承风用来磨刀的一块石头。
“李叔叔！”眼看李承风就要带着张露离开，林溪终于忍不住，带着一丝不甘和颤音，开口叫住了他。
李承风停下脚步，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小姐还有事？”
“我……”林溪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是哀求他把张露留下？
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笑和无力。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豪门千金的骄傲。
“今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还是想说，张露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她不应该只做一个跟在您身后的助理。她值得更广阔的天地。”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也是她不甘示弱的宣言。她想告诉李承风，就算你今天赢了，我也看穿了你，你只是在利用张露。
李承风闻言，却笑了。
他缓步走回到林溪面前，凑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林小姐，你错了。我从来没把她当成助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恶魔的低语。
“她是我的刀，也是我的鞘。刀用来杀敌，鞘用来藏锋。而你……连做我磨刀石的资格，都还差了点。”
说完，他不再看林溪那张震惊到失语的脸，潇洒地转身，带着张露，在全场宾客复杂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周文海看着李承风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大小姐，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老爷子这次，恐怕真的看走眼了。
江城这条江里，不知不觉，已经养出了一条他们谁也看不透的……真龙。
……
回去的路上，宾利车里一片寂静。
李承风专心开着车，张露则安静地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驶出西郊，汇入城市的车流，李承风才淡淡地开口：“刚才在派对上，在想什么？”
张露回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在想，如果今天您没有出现，我会怎么选。”
“哦？那你的答案呢？”李承风饶有兴致地问。
“我不知道。”张露诚实地摇了摇头，“林溪给的条件很好，她承诺让我进入她在剑桥的导师团队，并且，她看我的眼神，很真诚。那一刻，我确实动摇了。”
她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剖白在李承风面前。
李承风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动摇，是正常的。面对一步登天的机会，不动摇的是圣人，不是人。”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张露的头发，就像在安抚一只做错事的小猫，“我今天来，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想让你做这道选择题。”
张露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抬起头，看着李承风，那双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泛起了涟漪。
“因为，你是我的刀鞘。”李承风收回手，重新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刀可以面对任何敌人，但鞘，不需要。鞘的唯一职责，就是待在我的身边，让我安稳。这道题，该做选择的，从来都不是你。”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沉默不再压抑。
张露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却发自内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