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破空，铁壁关被远远甩在身后。
身后那座在血与火中挣扎的孤城，已经看不见了。
林瑶站在剑身上，高空的罡风被一层温润的光罩隔绝在外，她却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凉。
她看向身前的那个男人。
那个背影看起来并不伟岸，甚至有些懒散，可就是这个背影，刚才撑起了一座城，三十万人的天。
“老板。”林瑶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陶然头也不回，似乎正在专心“驾驶”。
“刚才……您用的那种力量，是领域吗？”林瑶斟酌着用词。
她见识过狱主那足以封锁天地的九品领域，但在陶然那轻描淡写的一抹之下，脆弱得像是纸糊的。
陶然撇了撇嘴：“领域？那玩意儿也配？”
他转过头，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林瑶：“那叫‘规则’，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权限’。”
林瑶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陶然摆了摆手，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
“你只需要知道，以后遇到打不过的，摇人就行。”
打了小的，来老的，这种事在我这里是基本操作，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林瑶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那一剑呢？”
秒杀八品魔猿的那一剑，给她带来的震撼，甚至超过了之前那无声无息的抹杀。
那是纯粹的，极致的，无法抵挡的锋芒。
“哦，那个啊。”陶然想了想。
“那是力量增长太快，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把boSS秒了，材料都没爆出来，亏大了。”
林瑶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看着老板那副痛心疾首，仿佛亏了好几个亿的表情，很想问一句：您在意的点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老板。”林瑶换了个话题，“我们真的……就把那座城留在那了？”
“不然呢？”陶然反问，“我还得留下来帮他们打扫战场，顺便参加个表彰大会，再给那个指挥官签个名？”
“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实习生。”陶然打断她，“我问你，那个指挥官叫什么？”
林瑶愣了一下：“周武。”
“他是什么境界？”
“看气息，应该是六品武师巅峰。”
“他手下还剩多少兵？”
“不到三百。”
陶然点点头：“一个六品，带着三百残兵，守着一座破城，面对至少还有十几万的兽潮，他能守住吗？”
林瑶沉默了。
她知道答案，守不住。
就算老板清理了最精锐的那批，剩下的兽潮也足以将铁壁关再淹没十次。
“可是……您刚才不是……”她想说，您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我刚才只是路过，看见有不长眼的挡路，顺手清理了一下。”陶然淡淡道。
“剩下的，是夏国军部该干的活。”
他瞥了林瑶一眼：“你要记住，有些事，我们可以做，但不能全做了。不然，他们永远学不会自己站起来。”
林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但她看到老板的侧脸，在云层之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旅途并不平静。
他们越是向南，荒野区的景象就越是诡异。
曾经泾渭分明的各个异兽族群的领地，此刻变得混乱不堪。
他们看到，一群本该在沼泽里栖息的剧毒蜥蜴，竟然出现在了戈壁滩上，和一群沙漠巨蝎疯狂地厮杀。
它们的眼睛，无一例外，都是猩红的，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魔气。
他们还看到，一座人类猎人建立的哨站，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残破的墙壁上挂着人类的骸骨，周围游荡着几只被魔化的食腐秃鹫。
整个北方荒野，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处处都是混乱和杀戮。
“不对劲。”林瑶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深渊魔族的渗透，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它们不只是在驱使兽潮，它们是在污染整个生态圈！”
陶然看着下方那片混乱的大地，眼神里没有波澜。
“把一片区域的怪物，全都换成深渊系的。等它们互相吞噬，诞生出更强的个体后，这片土地，就彻底姓‘魔’了。”
林瑶感到一阵寒意。
神启会虽然邪恶，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收割天赋，是为了掌控力量。
而深渊魔族，它们是纯粹的毁灭者，它们的目标，是吞噬和同化整个世界。
“老板，夏国的高层……知道这些吗？”
“肯定知道。”陶然道，“但知道，不代表能处理。”
“夏国的防线太长了，强者就那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你看铁壁关就知道了，一座边城，最强者只是一个六品武师。”
陶然的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夏国腹地。
“这种时候，真正能决定战局的，只有顶尖战力。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很忙。”
飞剑的速度极快。
又过了五天。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雄伟巨城。
那座城市太大了，大到占据了整个地平线。
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一道覆盖了整座城市的，如同极光般绚丽的巨大能量护盾，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所有的风雪都隔绝在外。
城市的外围，是数十座如同卫星般悬浮在空中的巨型战争堡垒，上面密布着狰狞的炮口，散发着让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无数道流光，在城市内外穿梭。
有磁悬浮列车，有私人飞行器，还有更多的是踩着各式各样法宝的武者。
林瑶仰着头，彻底呆住了。
她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城市，甚至潜入过防卫森严的军事基地。
但眼前这座城市，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里，就是夏国的首都——京都。
人类文明在浩劫后，最璀璨的明珠。
“我们下去。”
陶然控制着飞剑，在距离京都上百公里的一片树林里降落。
“老板，我们不直接飞进去吗？”林瑶不解地问。
“你当京都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陶然收起飞剑，白了她一眼。
“这里是首都，空域管制比你想象的严得多。我们这么直接飞过去，不出三秒，就会被那些浮空堡垒锁定，然后轰成渣。”
陶然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记住，我们现在是普通人，要低调。”
林瑶看着老板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又想了想他之前那些毁天灭地的操作，感觉“低调”这个词，跟他实在是不太搭边。
两人徒步走了十几公里，来到了一条通往京都的交通主干道。
道路上，车水马龙。
各种型号的磁悬浮汽车，组成一条钢铁洪流，朝着远方的巨城驶去。
陶然和林瑶拦下了一辆公共磁悬浮巴士。
车上人很多，有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有背着行囊，满脸兴奋的武道学生；还有一家几口，去京都旅游的普通家庭。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安定和自信。
这是陶然在边境小城和荒野区，从未见过的景象。
仿佛外界那些足以毁灭文明的兽潮和魔灾，与这座城市无关。
“听说了吗？北境那边，铁壁关前几天打退了一波灭城级的兽潮！”一个年轻的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兴奋地对着同伴说道。
“真的假的？灭城级？铁壁关那种小地方能守住？”他的同伴一脸不信。
“千真万确！我表哥就在北境总军部当参谋，内部消息！”那少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据说，当时城都破了，结果天降神兵，一个叫‘贾善良’的神秘强者，弹指间就灭了兽王，清空了兽潮！”
“贾善良？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随便？”
“你懂什么！这叫大隐隐于市！高手都喜欢取这种朴实无华的名字！”
林瑶坐在窗边，听到这些议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陶然。
她看到，老板的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
巴士缓缓驶入京都。
穿过层层叠叠的检测关卡，最终停在了一个巨大的交通枢纽站。
陶然和林瑶下了车，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高楼林立，人声鼎沸。
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牌，在空中展示着最新款的丹药和神兵。
强大的武者气息，不时从身边一掠而过，却没有人因此大惊小怪。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繁华、活力与秩序。
林瑶有些不适应。
她像一只习惯了黑暗的猫，突然被扔到了正午的阳光下，有些不知所措。
陶然抬起头，看着远处那座宏伟的夏国联邦总部大楼。
又看了看街道尽头，那座雕刻着无数英雄名字的纪念碑。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京都，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