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洞府内，万籁无声。
陶然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神魂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混沌深渊。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
这五天里，他除了巩固自身暴涨的修为，便是在适应这片禁区的法则。
这里的空间极度不稳定，寻常武者在此地多待一刻，神魂都会被混乱的法则之力扭曲。
但对拥有“道衍四象轮”的陶然来说，这里反而是一个绝佳的修炼场。
他体内的四种力量在这种混乱的外部环境下，被动地进行着高强度的对抗与调和，运转效率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
“主人，好无聊啊，我们什么时候去打架？”
剑灵“阿呆”的意念在脑海中响起。
“闭嘴，冥想。”陶然的意念简洁明了。
“冥想是什么？能吃吗？比上次那个五阶大螳螂好吃吗？”
陶然干脆切断了和它的神魂连接，世界总算清净了。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混沌深渊。
这几天，深渊的变化越来越剧烈。
那些扭曲的世界碎片，旋转碰撞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忽然，陶然心头一动。
他“看”到，一处由无数破碎镜面组成的空间碎片，与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区域猛烈相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但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涟漪，从碰撞点荡漾开来。
涟漪过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起伏波动。
一座离得稍近的高耸冰山，在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断裂，上半截凭空消失，切口平滑如镜。
“空间潮汐……开始了。”
他没有惊慌，反而更加专注地观察着。
牧羊人的笔记中记载，潮汐的出现，正是秘境入口开启的前兆。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规模的碰撞越来越频繁。
整个混沌深渊像一锅煮沸的粥，无数能量和法则被搅动起来，肆意地向外喷发。
某一天，一团巨大的，如同星云般绚烂的光团从深渊中被甩了出来，直直地砸向陶然藏身的冰山附近。
轰！
光团落地，没有激起冰雪，反而将方圆千米的冰层直接“同化”成了和它一样的半透明胶状物质。
紧接着，那团胶状物质开始蠕动，变形，最终凝聚成一头体型庞大的怪异生命。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身体像流动的彩色玻璃，内部倒映着混沌深渊那扭曲混乱的景象。
它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但陶然能感觉到一股纯粹的、饥饿的意识锁定了自己。
“主人主人！干它！”阿呆的意念又兴奋地叫了起来。
陶然不为所动，静静地看着。
那头彩色玻璃构成的怪物，似乎对陶然洞府外那层薄薄的剑意屏障有些忌惮。
它在原地徘徊了片刻，最终转向另一个方向，蠕动着消失在茫茫冰原之中。
陶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的目标是万灵之源，不是清理这些深渊垃圾。
然而，他能保持冷静，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空间潮汐爆发出的巨大能量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了无数在极北冰川讨生活的“淘金者”。
第七天，第一批不速之客抵达了。
那是一个四人组成的猎人小队。
他们乘坐着一辆经过魔改，装有粗大撞角和履带的装甲车，轰鸣着停在了距离混沌深渊十几公里外的一处山脊上。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年轻的队员透过车窗，看着远处那片颠倒混乱的世界，满脸震撼。
被称作队长的，是个光头壮汉，左臂是闪亮的机械义肢。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满是贪婪。
“管他是什么地方！这种能量波动，百年难遇！里面肯定有天大的宝贝！发了，我们这次要发了！”
“可是……我总觉得心里发毛。”队伍里唯一的女性队员，一个看起来精通感知的女子，脸色有些发白。
“那里的能量太乱了，我的感知根本穿不透，就像一头扎进了绞肉机。”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光头队长一挥手。
“老三，用你的‘鹰眼’看看，里面有什么！”
一个精瘦的男子闻言，双眼泛起淡淡的青光，显然是某种侦查类的天赋。
他举起一个特制的望远镜，朝混沌深渊望去。
“我……我看到了！天呐！我看到了一座漂浮在空中的黄金宫殿！还有……还有一棵长满了宝石的树！”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冰山洞府中，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那个精瘦男子看到的，不过是空间折射出的幻象，是混沌深渊最基础的诱捕手段。
“还等什么！冲！”
光头队长一声令下，装甲车发出咆哮，不顾一切地朝着深渊冲了过去。
年轻队员还在犹豫：“队长，要不再观察一下……”
“观察个屁！等别人来了，汤都喝不着！”光头队长已经彻底被贪婪冲昏了头脑。
装甲车在冰原上疯狂突进。
十公里。
八公里。
五公里。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那片法则混乱区域的瞬间，一道微不可见的涟漪，从深渊的方向扫来。
开车的那个年轻队员，身体忽然像被拉长的面条一样，连人带装甲车的座椅，瞬间被拉伸了十几米长。
然后“啪”的一声，断成了无数截光影，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小武！”感知型女队员发出惊恐的尖叫。
失控的装甲车翻滚着停了下来。
光头队长和那个精瘦男子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怎……怎么回事？”精瘦男子声音发抖。
“快！撤退！快撤！”光头队长终于感到了恐惧，他推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跳了出去。
但已经晚了。
又一道涟漪扫过。
那辆坚固的特种装甲车，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无声地分解成了最原始的金属粉末。
光头队长的机械义肢和半边身体，瞬间老化，血肉干瘪，骨骼风化，变成了一具半新鲜半腐朽的古怪尸体，栽倒在地。
拥有鹰眼天赋的精瘦男子运气更差。
他被另一股扭曲的力量笼罩，身体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最终“砰”的一声，爆成了一团血雾。
只剩下那个感知型女队员，因为离得最远，侥幸没有被第一波涟漪直接命中。
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她尖叫着，转身就跑。
可就在这时，一头通体漆黑，长着六条翅膀的豹形异兽，悄无声息地从一处空间褶皱中扑出，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鲜血飞溅。
片刻之后，那头六翼黑豹叼着尸体，满足地舔了舔嘴边的血迹，重新融入了空间，消失不见。
前后不过一分钟，一支装备精良的四品武师小队，全灭。
冰山洞府中，陶然收回了神魂感知，表情古井无波。
他不是圣人，更不是救世主。
在浩劫时代，贪婪和愚蠢，本身就是最致命的原罪。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出手，暴露了“原初之体”的气息，引来的将是比这些猎人更大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又有几波不怕死的冒险者前来。
他们的下场，和第一支小队大同小异。
有的人被空间裂隙切割成碎块，有的人被突然冒出的异兽拖走。
还有的人更惨，直接被随机的法则之力变成了石头、变成了一滩水，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片区域。
猎人酒吧里，“黑棺材”成了最恐怖的禁忌词汇，那个地方，被幸存者们冠以“神之墓场”的称号。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陶然依旧在洞府中静坐，耐心得像一块石头。
空间潮汐的强度，在今天达到了顶峰。
整个混沌深渊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频率剧烈震颤，无数世界的残骸在其中生灭，喷吐出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
整个极北冰川的天空，都被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混沌极光。
然而，牧羊人笔记中记载的那个“相对稳定的入口”，却迟迟没有出现。
陶然缓缓睁开双眼，眉头皱了起来。
他走到洞口，遥望着那片疯狂的宇宙奇观，眼神深邃。
“阿呆，你说，会不会是那本破笔记在骗人？”
“骗人是什么？能吃吗？”
“……”
陶然无语，看来指望这个铁憨憨是没戏了。
他沉下心，仔细回忆着笔记上的每一个字。
“空间潮汐顶峰……原初之体为钥……校准空间法则……”
难道，光等着是不行的？
这个“钥匙”，需要主动去“开锁”？
陶然的目光，落在了混沌深渊最中心，那处所有法则和世界碎片的引力奇点上。
那里，是整个风暴的中心，也是最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