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虚无。
这是林枫意识复苏后的第一感觉。他仿佛漂浮在一片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绝对虚空之中。身体如同被拆解成了亿万碎片,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传来被彻底撕裂后又勉强拼接起来的剧痛。比这更可怕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试图将他残存的“存在”概念也一并抹除。
他勉强“内视”,情况糟糕到无以复加。四核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经脉如同被焚毁的河流,干涸扭曲。神魂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来自静滞之核爆炸的毁灭性能量残留如同跗骨之蛆,仍在持续破坏着他好不容易维系的一线生机。绝望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经历了星渊入口的法则破碎、镜域迷廊的信息冲击、静滞之核的崩解反噬,他的意志早已被千锤百炼,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钢,纵使濒临断裂,也绝不轻易屈服。
他想起了秩序之眼的悲怆,想起了镜域中那些不屈的秩序回响,想起了静滞之核内部那关于“循环”与“变数”的终极领悟。
“观测即定义,定义即局限……”
“欲破循环,非是抗拒,而是……拥抱‘变数’……”
一个明悟在他近乎枯竭的心湖中泛起微澜。他之前对抗静滞、对抗污秽、对抗这虚空的侵蚀,本质上都是在“抗拒”,是在用自身有限的秩序去定义并排斥外部的“无序”与“虚无”。但这本身,是否也是一种局限?
或许……真正的出路,不在于对抗,而在于……融入?理解?乃至……引导?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迷茫的前路。
他不再试图强行催动残存的秩序权能去抵御虚空的侵蚀,那无异于杯水车薪。反而,他放开了心神,以一种近乎“道法自然”的姿态,尝试去感知、去理解这片混沌虚空的“规则”。
这无疑极其危险,等同于主动引狼入室。虚空的侵蚀力瞬间加剧,他的肉身开始出现更加明显的虚化迹象,神魂也如同落入水中的墨滴,开始模糊。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但他紧守着那一点关于“变数”和“可能性”的明悟,将自身残存的秩序本源不再视为坚固的盾牌,而是化作一颗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种子”,一颗投入这片混沌虚空的“变数”之种!
他不再定义“秩序”与“虚无”的边界,而是尝试让自身的秩序,去适应、去融入这片虚空的无序,在其中寻找那一线“动态平衡”的可能性!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当他放弃硬性对抗,转而引导自身秩序本源以一种更柔和、更具渗透性的方式与虚空接触时,那原本狂暴的侵蚀力,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滞涩”。就像一滴油落入水中,虽不相融,却找到了暂时共存的方式。
而他胸口那块秩序源初碎片,在这前所未有的“融入”体验中,似乎被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机制。它不再仅仅散发秩序之光,反而开始微微震动,其上的裂痕以一种缓慢但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它仿佛一个饥渴的海绵,开始从这片混沌虚空中,汲取那些逸散的、未被完全污染的、最本初的宇宙能量!
这些能量狂暴而无序,但经过秩序碎片的初步过滤和林枫自身“融入”意境的引导,竟开始一丝丝地渗入他干涸的经脉,滋润他破碎的肉身,温养他微弱的神魂!
这个过程依旧痛苦而缓慢,如同用粗糙的砂纸打磨伤口。每一次能量的涌入都伴随着剧烈的胀痛和法则冲突的撕裂感。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毁灭之中,确实孕育着新生!他的伤势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恢复,更重要的是,他的力量性质似乎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带上了一丝混沌虚空的包容性与不确定性。
不知在这片虚空中漂浮、挣扎、修炼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
某一刻,林枫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纯粹银白的秩序之光,而是仿佛蕴含着一片微缩的、星云流转的混沌虚空,秩序与混沌在其中达成了某种动态的平衡,深邃而神秘。
他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四核不仅修复如初,更是蒙上了一层混沌色泽,显得更加内敛与强大。肉身强度更进一步,仿佛历经混沌淬炼,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虚空之力。神魂凝练如实质,对法则的感知远超从前。
他心念一动,无需刻意催动,周身便自然荡漾起一层薄薄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混沌光晕,将虚空的侵蚀力轻描淡写地隔绝在外。
涅盘重生!
不仅如此,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他抬起手,指尖一缕能量流转,时而化为纯粹的秩序雷光,时而化为吞噬光线的虚无,时而化为一片微型混沌星云。
“这便是……拥抱‘变数’之后的力量吗?”林枫轻声自语,感受着体内那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新生力量。
他目光扫向这片无尽的混沌虚空。源初碎片的悸动再次变得清晰,它们齐齐指向虚空深处某个方向,传来一种混合着熟悉与陌生的召唤感。
那里,是离开这片虚空的出路?还是通往“起源之悖论”真相的下一站?
林枫不再迷茫,也不再恐惧。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混沌虚空,如同鱼儿入水,以一种远超从前的速度与从容,向着碎片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