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到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和议论。
扶苏的出现,如同给现场投入了一颗定心丸,也彻底点燃了气氛。他并未直接进入钱庄,而是在钱庄门前临时搭建的一处小台上站定,面对众人,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讲话。他阐述了钱庄设立之于便民、之于国家、之于贯通商路的意义,重申了朝廷的信誉担保,并明确表示,自己今日前来,亦是要亲身体验这“飞钱”之便。
【扶苏公子这形象,这口碑,简直就是大秦最佳代言人啊!】顾念一心中暗赞。有了他的亲自站台,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商户,最后一丝疑虑恐怕也要烟消云散了。
吉时一到,钟磬齐鸣。在万众瞩目下,扶苏、顾念一、李斯(代表丞相府)、冯劫(代表御史台)以及治粟内史等几位重臣,共同为钱庄揭匾。当覆盖在匾额上的红绸被掀开,“大秦钱庄”四个庄重的大字彻底展露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掌声。
仪式结束,钱庄正式开门纳客。按照事先安排,扶苏率先走入钱庄,在特意为他准备的独立区域内,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匣金饼,在众多官员和第一批受邀商户的见证下,完成了第一笔“飞钱”的存入手续。他仔细核对了凭证上的金额、印鉴、密语,然后郑重地将其收起,温言勉励了在场吏员几句。
这一过程,被所有有心人看在眼里。程郑、乌氏代表等人再无犹豫,立刻在吏员的引导下,前往相应的柜台办理业务。柜台内部,萧何统筹调度,吏员们虽然初次上岗有些紧张,但经过严格培训,操作起来倒也条不紊。验看铜钱、金饼成色与数量,登记簿册,开具特制飞钱凭证,加盖官印和经办人私印,一套流程清晰明确。
门外看热闹的百姓,看着那些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大商贾,此刻规规矩矩地排队、办理,又拿着那张轻飘飘的“飞钱”凭证满意而去,议论声更是沸反盈天。
“瞧见没?程氏存了那么多金饼,就换了那么一张纸?”
“那可是长公子都用过的!朝廷作保,还能有假?”
“听说拿着这纸,去指定的郡县就能取出钱来,再不用拉着几大车钱铢赶路了!”
“算下来,确实比请护卫安全多了!”
顾念一听着隐约传来的议论,看着钱庄内逐渐增多的、尝试着小额存兑的普通商贩,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开局,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异变陡生!
“骗局!这都是骗局!” 一个尖利而充满怨愤的声音突兀地在人群中炸响,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暴秦无道!盘剥百姓还不够!如今又弄出这劳什子‘飞钱’,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将天下钱财尽数据为己有!诸君莫要上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衣衫略显褴褛,但面容扭曲、眼神狂乱的中年男子,正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神色激愤的人,一起鼓噪。
“是那些六国遗老遗少圈养的门客!” 刘邦眼尖,在顾念一耳边低语,脸色凝重,“他们不敢明着反对陛下,便惯用这种手段,散布谣言,搅乱新政!”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排队的人群出现了骚动,一些刚刚拿到飞钱凭证的人,脸上也露出了迟疑和惊慌。维护秩序的士兵立刻上前,试图控制住那闹事者,但那几人甚是滑溜,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继续高声叫嚷:
“看啊!他们心虚了!要动用武力了!”
“这飞钱就是一张废纸!朝廷拿了你们的真金白银,回头就说凭证无效,你们找谁哭去?”
“亡国之兆!此乃亡国之兆啊!”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危险。信任的建立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崩塌可能只在一瞬间。扶苏眉头紧蹙,李斯、冯劫等重臣面色沉静,但眼神中也透出了寒意。若让这几人继续闹下去,今日这开业盛典恐将毁于一旦,钱庄信誉亦将遭受重创。
顾念一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果然来了!就知道没这么顺利!这些搅屎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若强行抓人,正中对方下怀,坐实了“心虚”、“暴力”的指控。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名闹事者,注意到他们虽然叫得凶,但眼神闪烁,不断观察四周,显然并非真正的亡命之徒,而是受人指使,意在制造混乱,打击朝廷威信。
就在士兵即将抓住那为首之人的胳膊时,顾念一突然上前一步,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朗声道:“且慢!”
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混乱。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那几名闹事者。
顾念一走到人群前方,目光平静地直视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并未理会他的叫嚣,而是转向周围惶惑不安的百姓和商贾,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诸位乡邻,诸位商贾!今日钱庄开业,本为便民利国之大好事。有人心存疑虑,实属正常。朝廷设立钱庄,发行飞钱,非为盘剥,实为解民之困,通商之衢!”
她顿了顿,指向钱庄内部:“方才,长公子扶苏,亲自存入金饼,换取飞钱凭证,诸位有目共睹!程公、乌氏等咸阳巨贾,亦已信任朝廷,办理存兑!朝廷若行欺诈之事,岂会让长公子与诸位贤达身先士卒?此理,可通否?”
人群中的骚动略微平息了一些,不少人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闹事者见势不妙,又尖声叫道:“巧言令色!他们都是一伙的!骗的就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顾念一并不动怒,反而微微一笑,目光再次落回那闹事者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位先生,口口声声说飞钱是骗局,是废纸。那么,敢问先生,你可曾持有我大秦钱庄开具的飞钱凭证?”
那男子一愣,显然没料到顾念一会这么问,梗着脖子道:“不曾!但我……”
“既然不曾持有,”顾念一打断他,语气转厉,“又何来凭证是废纸一说?莫非先生能未卜先知,还是……受人指使,在此故意散布谣言,扰乱市肆,破坏朝廷新政?!”
她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提高,目光如炬,直刺对方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