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阵营选择
烛光摇曳，映出来人的面容。沈墨轩瞳孔猛缩，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转运司大牢密室中的，竟是陈砚舟！
“陈先生？”沈墨轩难掩惊讶，“您怎么会...”
陈砚舟，江南名士，曾为帝师，虽已致仕归隐，但在朝中仍有巨大影响力。沈墨轩与他只有数面之缘，印象中这是个超然物外的长者。
“沈侯爷，请坐。”陈砚舟神色凝重，“时间紧迫，老夫长话短说。”
沈墨轩在陈砚舟对面坐下，心中疑云密布。陈砚舟为何冒险来此？他代表的是哪方势力？
“先生此来，所为何事？”沈墨轩直入主题。
陈砚舟叹了口气：“沈侯爷可知，你已卷入朝堂党争？”
沈墨轩心中一凛：“愿闻其详。”
“朝中如今分为两派。”陈砚舟压低声音，“一派以户部尚书刘瑾为首，主张严控金融，维护旧制，被称为‘保守派’；另一派以翰林学士林文正为首，主张适度放开民间金融，促进商贸，被称为‘改革派’。”
沈墨轩恍然大悟：“所以刘尚书针对我，是因我推行交子，触犯了保守派的利益？”
“不止如此。”陈砚舟摇头，“你推行交子成功，将成为改革派最好的例证，证明民间金融的可行性。这是保守派最不愿看到的。”
“那先生代表的是...”
“老夫虽已致仕，但不愿见朝廷固步自封。”陈砚舟道，“林学士托我传话，希望沈侯爷能站出来，成为推动交子合法化的‘样板’。”
沈墨轩沉默片刻：“代价是什么？”
陈砚舟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沈侯爷果然通透。代价就是，你将正式站到保守派的对立面，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日后举步维艰，恐有性命之忧。”
“若我拒绝呢？”
“那改革派将放弃为你周旋。”陈砚舟直言不讳，“刘尚书会以私发交子的罪名将你治罪，轻则抄家流放，重则...问斩。”
密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沈墨轩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这是一个生死抉择，不仅关系他个人命运，更关系沈家百年基业。
“先生为何要帮我？”沈墨轩忽然问道。
陈砚舟微微一笑：“因为老夫相信，金融创新是大势所趋。沈侯爷的交子若能成功，将惠及天下商贾，促进货物流通，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先生过誉了。沈某最初发行交子，不过是为了解决工坊的燃眉之急。”
“但就是这无心之举，却可能改变天下钱法。”陈砚舟目光炯炯，“沈侯爷，有时候历史的选择，就落在不经意间。”
沈墨轩沉思良久，终是抬头：“先生，若我答应，改革派能给我什么支持？”
陈砚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林学士的亲笔信。只要你答应，他会联合多位大臣上书，请求皇上特许江南商盟试行交子。同时，我们会设法让刘尚书暂时无法动你。”
“暂时？”
“朝堂斗争，瞬息万变。”陈砚舟坦然道，“没有人能保证永远的安全。但至少，这会给你争取时间。”
沈墨轩接过信件，仔细阅读。信中，林文正言辞恳切，分析了朝堂局势，并承诺全力支持江南商盟。
“沈侯爷，是明哲保身，还是迎难而上，全在你一念之间。”陈砚舟道，“不过老夫要提醒你，纵然选择明哲保身，刘尚书也未必会放过你。”
沈墨轩苦笑：“如此说来，我其实别无选择。”
“不，你有的选。”陈砚舟正色道，“是束手就擒，还是奋起一搏。”
沈墨轩站起身，在密室内踱步。他的脑海中闪过诸多画面：工坊大火中的绝望，慕容惊鸿为保护他而受伤，苏芷瑶含泪的目光，还有那些因交子而重获生机的商贾...
他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坚定：“陈先生，我答应你。”
陈砚舟眼中闪过欣慰：“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我有一个条件。”沈墨轩道，“江南商盟必须由商贾自主管理，朝廷可以监督，但不能过度干预。”
陈砚舟点头：“这个自然。林学士也是此意。”
二人又详细商议了后续计划。陈砚舟告诉沈墨轩，明日升堂时，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持推行交子合法化。”陈砚舟叮嘱道，“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离开密室前，沈墨轩忽然问道：“先生，慕容惊鸿曾提过朝中有一股隐藏的官方势力，可是指改革派？”
陈砚舟摇头：“慕容公子说的，恐怕是‘清流’。”
“清流？”
“那是一群以扞卫道统自居的官员，既反对保守派的固步自封，也反对改革派的激进创新。”陈砚舟道，“他们若插手，事情将更加复杂。”
回到牢房，沈墨轩心潮难平。他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业纠纷，最多牵扯到一些官员贪腐，没想到竟卷入如此深的政治漩涡。
次日升堂，王明远面色铁青。更令沈墨轩意外的是，堂上除了转运司官员，还多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是面带病容的老者，另一位竟是多日未见的赵天雄！
“沈侯爷，”王明远冷声道，“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大人，特来监审此案。”
沈墨轩心中一动。都察院左都御史是朝中重臣，地位甚至在户部尚书之上。陈砚舟说的转机，莫非就应在此人身上？
杨御史咳嗽几声，缓缓道：“王判官，此案关系重大，皇上特意命老夫前来。开始吧。”
王明远显然没料到杨御史会亲临，额角见汗：“是，是。带证人！”
第一个上堂的证人是周福。他指证沈墨轩虚报交子担保，欺诈商贾。
“沈墨轩声称每张交子都有十足白银担保，实则仓库中白银不足三成！”周福信誓旦旦。
王明远看向沈墨轩：“沈侯爷，对此你有何辩解？”
沈墨轩平静道：“大人，周福所言纯属诬陷。沈家交子皆有十足担保，账册可证。”
“账册可以做假！”周福高声道。
就在这时，赵天雄忽然起身：“杨大人，王大人，草民可以作证，沈侯爷的交子确有十足担保！”
王明远皱眉：“你是何人？”
“草民赵天雄，漕帮少帮主。”赵天雄拱手道，“漕帮与沈家有大量交子往来，随时可以兑换现银，从未受阻。”
杨御史点头：“漕帮的证词，值得参考。”
王明远急道：“杨大人，漕帮与沈墨轩关系密切，证词不可轻信！”
“那我的证词呢？”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苏芷瑶身着诰命服饰，款步走入公堂。她手中捧着一叠账册，神色从容。
“妾身苏芷瑶，沈墨轩之妻，特来呈交沈家全部交子往来账册。”苏芷瑶跪地呈上账册，“请大人明鉴，沈家交子流通至今，从未有兑付不及之事。”
杨御史命人接过账册，仔细翻阅。堂上一时寂静，只闻书页翻动之声。
良久，杨御史抬头：“账目清晰，担保充足。王判官，你所言虚报担保，证据何在？”
王明远汗如雨下：“这...这下官...”
周福忽然高叫：“他们做的是假账！真正的账册在...”
话未说完，他忽然面色发紫，倒地抽搐，顷刻间气绝身亡！
“灭口！”赵天雄惊呼。
堂上大乱。沈墨轩心中雪亮，这是保守派见事不妙，杀人灭口。
杨御史面色阴沉：“岂有此理！公堂之上，竟敢行凶灭口！”
王明远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案件审理至此，真相已明。杨御史当堂宣布沈墨轩无罪释放，并下令彻查周福死因。
离开转运司，沈墨轩与苏芷瑶相拥。短短几日，却如隔三秋。
“芷瑶，你怎么会来？”沈墨轩关切地问。
苏芷瑶微笑：“是陈先生派人送信，让我带着账册前来。”
沈墨轩心中感激，陈砚舟果然安排周全。
赵天雄走过来：“沈兄，此次虽然化险为夷，但保守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墨轩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们要加快江南商盟的筹备。”
回到沈府，慕容惊鸿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平安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墨轩，你不在的这几日，工坊又出事了。”慕容惊鸿面色凝重。
“何事？”
“有一批假冒的沈家交子开始在市场流通。”慕容惊鸿道，“已经有多家商号上当。”
沈墨轩心中一沉。这定是保守派的新手段！
“更糟糕的是，”慕容惊鸿继续道，“有传言说沈家交子即将被禁，引发挤兑风潮。我们的现银已经不足...”
话音未落，李掌柜慌慌张张跑来：“少爷，不好了！门外聚集了上百人，都要兑换交子！”
沈墨轩快步走到门前，只见府外人山人海，群情激愤。
“沈墨轩出来了！”有人高喊。
“还我们的血汗钱！”
“交子要作废了，快兑现银！”
场面一度失控。沈墨轩站在台阶上，高声道：“诸位静一静！沈家交子绝不会作废！所有交子，皆可兑付！”
“空口无凭！拿银子来！”有人喊道。
沈墨轩心知，若不能妥善解决，沈家百年信誉将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官兵分开人群，为首的竟是杨御史！
“皇上有旨！”杨御史高举圣旨，“江南商盟准予成立，特许试行交子！凡有阻挠者，以抗旨论处！”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沈墨轩跪地接旨，心中百感交集。
圣旨中明确认可了交子的合法性，并赋予江南商盟发行和管理交子的权力。这是改革派的重大胜利！
接旨后，杨御史对沈墨轩低声道：“沈侯爷，此乃皇上特恩，望你好自为之。”
“沈某必不负皇上厚望！”
人群渐渐散去，危机暂解。但沈墨轩明白，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当夜，沈墨轩召集江南各大商号东主，正式成立江南商盟。与会者超过百人，涵盖丝绸、茶叶、盐业、漕运等各行各业。
商盟成立后的第一项决议，就是建立交子发行和管理的规范，设立准备金制度，确保兑付能力。
然而，就在商盟章程即将通过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沈侯爷，敢问商盟主席由谁担任？”
发问的是盐商马东来，江南有名的富商，素与沈家不睦。
沈墨轩平静道：“商盟主席由各成员推选产生。”
马东来冷笑：“恐怕最后还是会落在沈侯爷头上吧？如此一来，江南商界岂不成了沈家一言堂？”
场内气氛顿时紧张。支持沈墨轩的商贾纷纷出言反驳，双方争执不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陈砚舟陈先生到！”
陈砚舟缓步走入，环视全场：“诸位，商盟初立，当以和为贵。老夫有个提议...”
所有人都看向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商盟设三位主席，分别代表不同行业，共同决策。”陈砚舟道，“如此可免专权之嫌。”
这个折中方案得到大多数人认同。最终，沈墨轩、马东来和赵天雄当选为首届主席。
商盟成立的消息很快传开，在江南商界引起巨大反响。更多的商号申请加入，交子的使用范围进一步扩大。
然而，就在商盟运转渐入佳境时，沈墨轩接到一封密信。信中没有署名，只有简短的警告：
“清流已动，好自为之。”
沈墨轩手握信件，面色凝重。陈砚舟提过的“清流”终于要出手了。这些以扞卫道统自居的官员，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江南商盟？
窗外，夜色深沉。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