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灰色的【买入】按钮，像是一块冰冷的墓碑，矗立在交易界面的中央。
【因触发国家级系统性风险，哥伦比亚证券交易所宣布：暂停所有买入交易，市场只出不进。恢复时间，待定。】
系统提示的红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鲜血写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审判意味。
“陆……陆总……买不进去！所有的买入通道全部被封死了！”阿杰的声音从加密电话里传来，带着一种信念崩塌后的颤抖与惶恐，“市场开盘了，完了……全完了……”
不需要阿杰描述，陆寒已经看到了。
屏幕上，哥伦比亚国家证券指数的K线图，在开盘的瞬间，放弃了所有挣扎。它不是下跌，而是断崖式的、垂直的崩塌。仿佛整条曲线的背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斩断了所有的支撑，任由其坠入无底深渊。
-10%……
-20%……
-30%……
短短一分钟，指数熔断了三次。
交易所里，无数的卖单堆积在那里，却找不到一个买家。那不是交易，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恐慌本身，已经成了比“普罗米修斯”那三十亿美金更恐怖的武器。
“他们……他们直接掀了桌子……”苏沐雪站在陆寒身后，看着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喃喃自语。
她见识过商业的残酷，也经历过资本的围猎，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商业”和“资本”的范畴。这不是在规则内玩游戏，这是游戏制定者，亲自下场，删掉了对手的账号。
“陆寒，视频会议还有三分钟。”苏沐雪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紧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语速还是快了几分，“我们承诺的五十亿美金……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会把我们当成骗子，当成这场灾难的同谋！”
是的，同谋。
一个在国家金融体系崩塌前夕，跳出来说要成立一支百亿基金的中国投机者，这听起来就像是秃鹫在尸体旁盘旋时，发出的刺耳笑声。
陆寒没有说话。
他缓缓挂断了阿杰的电话，只说了一句：“全体待命。”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还在不断向下坠落的曲线，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甚至没有愤怒。那是一种极度冷静的、近乎残忍的专注，像是一个顶级的拆弹专家，在欣赏一颗被启动了的、结构精美绝伦的炸弹。
“他们喜欢仪式感。”陆寒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开场是恐怖袭击，中场是金融崩盘……他们一定很享受这种主宰一切的感觉。”
苏沐雪看着他的侧脸，在那张英俊的脸上，她读出了一种名为“疯狂”的东西。那是被逼到绝境后，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会议照常进行。”陆寒转过头，看着苏沐雪，一字一顿。
“说什么？”苏沐雪问。
“说实话。”陆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弧度，“告诉他们，桌子被掀了。然后，邀请他们……跟我一起，把这张桌子，再重新拼起来。”
话音刚落，苏沐雪手中的平板电脑上，一个个视频窗口接连亮起。
哥伦比亚三大矿业集团的董事长、两大商业银行的行长、五名举足轻重的国会议员……一张张此刻都写满了惊恐、愤怒与绝望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灾难！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一个须发皆白、名叫里卡多的老者几乎是在咆哮，他是哥伦比亚最大的铜矿集团“安第斯之鹰”的掌门人，此刻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西班牙语怒吼，“我们的国家正在被毁灭！证券交易所已经成了一堆废纸！苏小姐，你说的那个瀚海资本的陆先生呢？他承诺的五十亿美金呢？难道这是一个来自东方的、恶毒的玩笑吗！”
其他的巨头也纷纷附和，言语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末日来临的恐慌。
整个视频会议，在开始的第一秒，就变成了一场混乱的声讨大会。
苏沐雪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寒，准备开口解释。
陆寒却抬起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等所有人把第一波怒火宣泄完毕，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摄像头前。
“里卡多先生，各位。”陆寒开口了，用的是一种清晰而平稳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英文，“首先，我很遗憾，你们的国家正在经历一场卑劣的、有预谋的攻击。”
他的平静，与屏幕上那些人的狂躁，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其次，我没有开玩笑。”陆寒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窗口，“我承诺的五十亿美金，不是玩笑。但现在看来，这笔钱，似乎有了更好的用处。”
里卡多喘着粗气，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年轻人，你什么意思？市场已经死了！你想把钱扔进一个无底洞吗？”
“不。”陆寒摇了摇头，笑了。
那笑容，自信，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先生们，你们搞错了一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把钱投进那个所谓的‘证券交易所’。”
“证券市场，不过是一个供人下注的赌场。今天，赌场老板不想玩了，所以他关掉了买入的窗口，只留下了通往地狱的出口。”陆寒的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你们屏幕上那个不断下跌的数字，是假的，是谎言，是他们写好的一出戏剧。而你们，是这出戏里，即将被献祭的悲剧主角。”
“我，对参演这出戏，没有兴趣。”
陆寒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摄像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我感兴趣的，是真东西。”
“里卡多先生，你安第斯山脉下的铜矿，是真的。圣菲波哥大银行金库里的储备金，是真的。你们的工厂、你们的油田、你们的种植园……这些，才是哥伦比亚真正的价值所在，而不是屏幕上一串随时可以被篡改成零的数字。”
所有人都被陆寒这番话震住了。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来解构他们正在经历的灭顶之灾。
“所以，”陆寒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我的五十亿美金，不会去救市。因为一个被人为操控的赌场，不值得救。”
“这笔钱，会用来和在座的各位，做一笔生意。”
“瀚海资本，将以一个公平的价格，收购你们手中……正在变得一文不值的股票。”
整个视频会议，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普罗米修斯”的行为是掀桌子，那陆寒此刻的行为，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瓜分桌子的残骸。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一名银行家气得脸色通红。
“不。”陆寒立刻反驳，眼神锐利如刀，“我这是在为你们的资产，提供最后的流动性。我是在用真金白银，为你们的真实价值背书。否则，半个小时后，你们手里的股票，连上厕所都嫌硬。”
这句粗俗却无比真实的话，像一记耳光，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里卡多死死地盯着陆寒，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烁起一丝精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什么价格？”他问。
“以昨天收盘价为基准。”陆寒伸出两根手指，“打八折。”
八折！
在市场已经跌去百分之三十，并且还在无限崩盘的此刻，这个价格，不啻于天国福音！
“当然，”陆寒补充道，“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们，必须动用你们所有的能量、人脉和影响力，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联手否决那项‘矿产资源国有化’法案。”
“我要让那些躲在暗处，以为自己是神的人看到，哥伦比亚，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揉捏的泥巴。掀了桌子，没关系。只要真正的玩家还在，我们随时可以重开一局。”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神色各异的脸，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里卡多的身上。
“所以，先生们，选择吧。是抱着你们那些即将归零的股票，一起坠入深渊。还是，把它们卖给我，拿着现金，去国会山，打一场属于你们自己的卫国战争。”
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这是在策反。
是在用最直接的利益，将这些本该是受害者的本土巨头，捆绑上他陆寒的战车，调转枪口，对准那个共同的、看不见的敌人。
良久，里卡多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他不再说西班牙语，而是用一种带着岁月沉淀的、审慎的英文，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年轻人，你的故事很动人。但是……趁火打劫，也是需要本钱的。”
他死死地盯着陆寒的眼睛。
“五十亿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立刻，向我们证明，你有这笔钱。”
ps：空头支票对上真金白银，陆寒的五十亿美金，究竟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