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滴水求生，残躯挪移
沉重的石门闭合声，如同墓穴封土，将最后一丝光线与希望彻底隔绝。石室内重归死寂，唯有头顶那颗惨白的照明珠，散发着冷漠无情的光，映照着金属台上那道如同被遗弃破布般的身影。
顾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肢的镣铐虽已随着凌涯的离去而悄然松散，但此刻，这“自由”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灵根被强行挖取、碎裂的剧痛依旧在四肢百骸疯狂叫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丹田处那片血肉模糊的空洞，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
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与石台的寒意交织，让他如坠冰窟。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和火烧火燎的刺痛。胃部因长久的空瘪而阵阵痉挛，带来头晕眼花的虚弱感，视线中的一切都在微微晃动、发黑。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伤口缓慢渗出的血液和无法补充的水分，一点点从这具残破的躯壳中流逝。
死亡，如此真切地贴近。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艰难地徘徊。有那么几个瞬间，无边的黑暗与沉寂诱惑着他，就此放弃，沉入永恒的安眠，似乎也是一种解脱。前世魔尊，今生挣扎，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心灰意冷，几乎要将他吞噬。
可就在这时，一张清冷而坚毅的面孔，兀兀然地撞入了他的脑海。
林霄。
那个与他定下盟约，在擂台上为他挡下致命威压的少年。
若他就此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林霄会如何？他会发现自己留下的玉简吗？他会冒着风险来寻找自己吗？他独自一人，又如何面对穆挽情接下来的报复，如何在这吃人的宗门中立足？
不！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得如此憋屈，如此毫无价值！
一股近乎蛮横的求生欲望，如同黑暗中骤然燃起的微弱火苗，强行驱散了笼罩心神的绝望与冰冷。他猛地睁大眼睛，尽管视线依旧模糊，却死死盯住了前方。
他需要水！
就在这时，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石室角落，靠近石台边缘的地面上，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深色水渍。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向上望去——石室顶部并非完全光滑，有一处细微的裂缝，正极其缓慢地凝聚出一颗晶莹的水珠，颤巍巍地，最终承受不住重量，“嗒”的一声，精准地滴落在石台边缘，溅开一小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就是这滴水的声响，在此刻死寂的石室中，不啻于仙音！
希望！
顾危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必须喝到水！这是维系生命，等待转机的第一步！
他尝试移动手臂，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仅是微微抬起，便牵动了全身伤口，剧痛险些让他再次昏厥。经脉中空空如也，没有半分灵力可以调动，甚至连支撑身体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水滴痕迹，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艰难地偏过头，用牙齿咬住身上那件早已被鲜血和冷汗浸透、变得硬邦邦的灰色弟子服衣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一扯！
“刺啦——”
一片约莫巴掌大的布料被他撕扯下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吐出布料，喘着粗气，额头上虚汗淋漓。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休息了片刻，他再次凝聚起精神。他用还能微微活动的右手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将那片布料向着石台边缘、水滴落下的位置一点一点推去。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钻心的疼痛。手臂如同不属于自己，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模糊了视线。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片染血的布料，终于被他推到了石台边缘，覆盖在了那小小的一片湿润之上。
布料迅速吸收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水分，染上一小团深色。
顾危如同完成了某种壮举，脱力地瘫倒回去，胸口剧烈起伏。他歇息了更长的时间，然后再次挣扎着，用同样艰难的方式，将那片吸收了水分的布料，一点一点地挪回嘴边。
当那带着浓郁血腥味、却又蕴含着一丝生命甘霖的湿润布料触碰到他干裂起皮的嘴唇时，顾危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吮吸起来。
那一点点水分，如同久旱逢甘霖，滋润着他几乎快要燃烧起来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清凉。
这一点点水，无法改变他重伤垂死的现状，甚至无法缓解他百分之一的干渴。
但，它代表着希望。
代表着，他还没有放弃。
顾危闭上眼，感受着那丝微凉滑过喉咙，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抓住了一根纤细却坚韧的蛛丝。
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复仇，也为了……那个或许还在宗门等待他归去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