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牟城破,唐旗飘扬。
城破之时,高句丽守将高延寿虽率残部退下城墙,却并未如预料般弃城而逃,或是开城请降。他收拢了约千余人的残兵败将,其中包括部分最为忠心的家兵部曲,退入了城内依托太守府和相连的几座石质仓廪构筑的最后防线。
这里墙高院深,建筑坚固,俨然是一座城中之城。
唐军涌入城中,开始清剿零星的抵抗。大部分区域的战斗很快平息,街道上只剩下唐军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和伤兵痛苦的呻吟。然而,当李积的前锋部队推进到城中心时,却遭遇了顽强的阻击。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从太守府高大的院墙和仓廪的窗口射出,冲在前面的几名唐军士兵应声倒地。
“结阵!举盾!”带队校尉立刻大吼。
唐军迅速组成盾阵,抵挡着连绵不绝的箭雨。他们试图靠近,却被对方依托地利,用弓弩和偶尔投下的火罐击退。太守府门前的小广场上,瞬间留下了十几具唐军尸体。
“将军,高延寿率残部龟缩在内府,负隅顽抗。对方弓弩犀利,地势险要,我军强攻数次,伤亡不小。”斥候将情况迅速报至已入城的李积处。
李积在亲卫簇拥下,骑马来到前线。他眯着眼观察着前方的防御工事。太守府显然经过精心改造,墙头加装了木制的敌楼,窗户狭小且位置刁钻,易守难攻。院内似乎还备有抛石机之类的小型炮具,刚才砸向唐军的就是它们发射的石块。
“困兽之斗,犹为剧烈。”李积语气平静,但眼神锐利,“传令,暂停强攻。调两百弓弩手,占据四周制高点,进行压制射击。再调两台旋风炮过来,给我轰击院墙和敌楼!”
李积并不急于用人命去填这个窟窿。唐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和器械优势,他要用最小的代价,碾碎这最后的抵抗。
命令迅速执行。
唐军弓弩手爬上了周围的屋顶、箭楼,从高处向太守府内倾泻箭雨,压制得守军难以露头。很快,两台轻便的旋风炮也被推了上来,在盾牌手保护下,开始抵近轰击。
“砰!轰!”
石弹砸在青石院墙上,碎石飞溅,墙体出现裂痕。有的石弹越过院墙,落入院内,引发一阵骚乱和惨叫。敌楼被连续击中,木屑纷飞,摇摇欲坠。
高延寿躲在府内主建筑的厚实墙壁后,听着外面石弹轰击的巨响和部下不时传来的伤亡报告,脸色铁青。他知道,这样被动挨打,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唐军的炮石会一点点将他的防御工事拆碎。
“将军,突围吧!趁现在还有机会!”一名部将焦急地劝道。
高延寿惨然一笑:“突围?往哪里突?城外皆是唐军铁骑,我们这点人,出去就是送死。守在此处,或许还能多耗唐军几分气力,不负王恩!”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况且,我们还有‘火鹞’未用……”
他转头对身边一名心腹低语几句,那心腹领命,匆匆向后院跑去。
太守府外的攻击持续了约半个时辰,一段院墙终于在炮石的持续轰击下坍塌,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缺口已开!跳荡营,上!”前线指挥官抓住机会,立刻下令。
早已等候多时的跳荡营锐卒,在校尉陈骁的带领下,发出一声呐喊,如同潮水般向缺口涌去。陈骁在攻城中受了些轻伤,简单包扎后便再次请战。他深知,这种最后的清剿战斗往往更为残酷,需要老兵压阵。
就在唐军跳荡营冲向缺口,即将与院内守军短兵相接之际,异变陡生。
太守府内,突然腾起数十个黑点,它们发出奇特的呼啸声,迅速升空,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并非射向冲锋的唐军,而是越过了他们,向着唐军后方,那些堆积物资和驻扎着后续部队的区域落去!
“那是什么?”有士兵惊呼。
李积也皱起了眉头,凝目望去。
那些黑点并非普通的箭矢或炮石,而是一种造型奇特的燃烧物,形似鹞鹰,以竹木为骨架,蒙以浸透油脂的厚布,尾部绑着稳定方向的羽毛,内部似乎填充了硫磺、硝石等易燃物。它们依靠某种类似大型弩炮的装置发射,在空中借助风力滑翔,轨迹难以预测。
这正是高延寿隐藏的杀手锏——“火鹞”。
“是火攻!小心!”有经验的军官大声示警。
然而,警告来得有些迟了。数十只“火鹞”大部分落在了唐军控制的区域。它们坠地即碎,内部的火种瞬间引燃了油脂和填充物,“轰”地一声爆开大团的火焰。
刹那间,唐军后方多处起火。堆放粮草的区域首当其冲,干燥的草料和粮食迅速燃烧起来,浓烟滚滚。一些临时搭建的营帐也被点燃,火借风势,开始蔓延。更糟糕的是,有几只火鹞落在了存放箭矢和部分攻城器械的区域,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救火!快救火!”
“保护炮车!”
“我的眼睛!”
唐军阵脚出现了一丝慌乱。士兵们忙着扑打身上的火星,抢救物资,躲避蔓延的火焰。浓烟遮蔽了视线,呛得人咳嗽不止。冲锋的跳荡营也受到了影响,后方起火的消息传来,让他们的攻势为之一滞。
太守府内,高延寿看到火攻奏效,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放!继续放!把所有的火鹞都给我射出去!”
更多的火鹞腾空而起,如同来自地狱的告死鸟,飞向唐军。
李积面沉如水,他没想到穷途末路的高句丽人还有这一手,但他久经战阵,临危不乱。
“传令!各部严守岗位,不得自乱!弓弩手,给我瞄准那些发射火鹞的位置,覆盖射击!工兵营,立刻组织人手,拆除临近房屋,制造隔离带,控制火势!跳荡营,继续进攻,拿下府邸,火攻自解!”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
唐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初时的慌乱过后,迅速稳定下来。弓弩手们冒着被火焰灼伤的危险,向太守府内疑似发射点的位置进行密集抛射,压制对方的发射频率。工兵和辅兵则挥舞着斧头、挠钩,奋力拆除火场周围的木质建筑,阻断火势蔓延的路径。
而陈骁所率的跳荡营,在听到后方将领和同袍的救火呐喊后,血性被彻底激发。
“弟兄们!随我杀进去,端了他们的老窝,看他们还怎么放火!”
陈骁举刀怒吼,第一个从缺口处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