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琥珀”的光芒稳定地笼罩着反收割联盟的临时据点,仿佛一座灯塔,在纷乱的金融时空中提供着唯一的坐标。然而,∫符号指向东方的光轨,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下一个需要清偿的“历史债务遗传节点”,锚定在1997年,那场席卷亚洲的金融风暴。
“直接介入历史?”苏杭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复杂的数据流,“这比在‘簿记层’捣乱风险高几个数量级。任何微小的扰动,都可能引发无法预知的因果海啸。”
莉莉丝抱着她的水晶球,脸上混合着兴奋与不安:“我的塔罗牌显示……那是一段充满‘不甘’与‘创伤’的时光,命运的丝线在那里打了无数个死结。”
赵大爷掂了掂他的行军锅,言简意赅:“甭管哪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这路费,有点贵。”
劳伦斯·范德比尔特虽然家族危机已解,但出于赎罪感和对联盟的支持,他动用了家族残存的、未被“救赎基金”影响的隐秘资源,提供了这次时空穿梭所需的部分“能量”——一种高度凝聚的、被称为“时序结晶”的稀有之物。
∫符号作为引导核心,将“时间琥珀”的力量与“时序结晶”耦合,在据点中央开辟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过去未来画面碎片构成的漩涡——时空门扉。门的另一端,传来九十年代末特有的、混合着经济狂热与不安气息的喧嚣。
“记住,”∫符号的光轨在漩涡前显得异常凝重,“我们不是去改变历史,那是禁忌。我们是‘渔夫’,去垂钓那特定时空节点上,因不公与掠夺而滋生的、尚未完全融入历史长河的‘活性债务毒素’,并将其‘回收’或‘中和’。动作要快,准,轻。任何试图捕捞‘大鱼’(重大历史事件)的行为,都会导致钓线崩断,甚至把我们自己拖入因果乱流。”
带着这份沉重的告诫,陆川、莉莉丝、苏杭、赵大爷四人,踏入了时空漩涡。
短暂的失重和光怪陆离后,他们落在了一条嘈杂的、充满九十年代东南亚风情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汗水和一种……恐慌的味道。街角的电视里,正以多种语言播报着货币暴跌、股市熔断的新闻,行人们面色仓皇,银行门口排起了长队。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名叫“陈氏贸易”的小型家族企业。根据∫符号的指引,这家公司在风暴中被国际游资狙击,成为无数破产者中的一员,但其创始人陈伯因坚信“诚信为本”而拒绝逃债,最终郁郁而终。这份“坚守信诺却遭厄运”的强烈不甘,与当时普遍存在的“债务不公”情绪产生了共鸣,形成了一处活跃的“债务毒素”源头。
找到陈伯并不难。他就在他那间即将被银行查封的狭小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眼神浑浊却依旧挺直着脊梁,正对着一堆账本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们按规矩做生意……凭什么……”
莉莉丝悄然展开共情力场,小心翼翼地接触陈伯那沉重而绝望的情绪。苏杭则像一个人形扫描仪,快速分析着周围环境中弥漫的、无形的“债务毒素”数据流。赵大爷从行军锅里(天知道他怎么带过来的)掏出一块用数据模拟的、热气腾腾的米糕,递给旁边一个饿得面黄肌瘦的、陈伯的孙子,试图用最朴素的方式注入一点“生机”。
陆川则扮演着倾听者的角色,他坐在陈伯对面,没有说什么空洞的安慰,只是静静地听着老人诉说他的不解、他的愤怒、他对那些“看不见的掠夺者”的控诉。
“渔夫”的工作开始了。莉莉丝用她的精神力作为最纤细的“钓丝”,轻轻地“钩”住了陈伯心中那股最纯粹的不甘与困惑——那不是对财富损失的惋惜,而是对“规则为何失效”、“诚信为何招致恶报”的终极质问。这股情绪,正是“债务毒素”的核心。
苏杭则用他的技术,构建了一个微型的“因果隔离网”,防止在提取过程中,这股毒素影响到现实时空的其他部分。
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那股“毒素”异常粘稠且充满怨念,它本能地抗拒被提取,甚至试图反向污染莉莉丝的精神。莉莉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逐渐苍白。
就在这时,办公室那台老旧的收音机,突然信号干扰,断断续续地传出了一句当时某国际金融大鳄接受采访时傲慢的言论:“……我们只是发现了经济体系的漏洞并加以利用……这无关道德,只是市场行为……”
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陈伯眼中的绝望瞬间化为滔天的怒火,办公室内弥漫的“债务毒素”猛地暴涨,几乎要挣脱莉莉丝的控制!
“不好!毒素要异变了!”苏杭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陆川福至心灵,他没有试图去安抚陈伯,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张空白的煎饼包装纸(这似乎成了他的标配),迅速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架失衡的天平,但在倾斜的那一端,下面用小小的字标注了“时间”,另一端则标注了“人心”。
他将这张纸推到陈伯面前。
“陈伯,”陆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规则可能会暂时失衡,人心可能会一时蒙尘。但您看,时间最终是站在‘重量’真实的一方。您的‘诚信’,它的重量,远超那些投机取巧的‘泡沫’。历史……会称量出来的。”
这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基于陆川他们所知的“未来”——尽管陈伯的公司在当时破产,但他的儿子,那个吃了赵大爷米糕的孩子,后来凭借父亲留下的(非物质)遗产——那份在绝境中也不曾丢弃的诚信名声,在废墟上重建了事业,并且走得更远。陆川不能明说未来,但他可以用一种隐喻的方式,传递一种“希望”的确定性。
陈伯怔怔地看着那张纸,看着那个失衡却暗示着最终平衡的天平,眼中翻腾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泪光的释然。他喃喃道:“时间……会称量……?”
就在他心念转变的刹那,那股狂暴的“债务毒素”仿佛失去了燃料,瞬间变得温顺。莉莉丝趁机将其完全“钓”起,封装进苏杭准备好的特制数据容器中。
任务完成!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激活了返回程序。
在他们身影消失在时空漩涡的下一秒,办公室里的陈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小心地折好那张画着天平的纸,放进了贴身的口袋。他看向窗外依旧混乱的世界,眼神不再绝望,而是多了一丝坚韧与等待。
回到现在的据点,四人看着那被成功回收的、在容器中缓缓蠕动的暗色“债务毒素”,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吧?”莉莉丝瘫坐在地上,精神透支。
∫符号的光轨扫描着容器:“目标‘活性债务毒素’已回收。对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历史主线未造成可观测的扰动。任务评估:成功。”
然而,没等他们庆祝,∫符号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预期因果涟漪!回收行为本身,在历史中留下了微小的‘印记’!有未知存在……捕捉到了我们的‘渔汛’!”
几乎同时,据点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一个冰冷、带着贪婪与好奇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缓缓探了进来,锁定了他们刚刚回收的那个容器!
“是……‘盛宴之主’?!”苏杭脸色大变。
“不,”∫符号的光轨剧烈颤抖着,显示出极高的警惕,“这个意念……更古老……更饥饿……它一直潜伏在时空的阴影中,垂钓着历史的伤痕……我们被‘同行’盯上了!”
新的危机,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反收割联盟不仅要去清偿历史债务,还要面对在时间长河中与他们争夺这些“毒素”的……神秘掠食者。他们的时空渔夫生涯,从此刻起,充满了来自黑暗深水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