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庄稼……果实……”
苏晚破碎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在陆沉渊的脑海中明灭不定,最终彻底沉寂下去。医疗舱内,只有生命维持系统规律的滴答声,映衬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
陆沉渊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那几个简单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个足以颠覆所有认知、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真相。
收割者不是维护秩序的清道夫,而是……收割果实的农夫?
而他们这些挣扎求存的文明,甚至包括地球、联盟,乃至更多未知的智慧种族,都只是……被种植、等待成熟的……庄稼?
那所谓的《文明存续公约》,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的、确保“庄稼”能够“健康”成长的……牢笼规则?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陆沉渊的全身。他想起“收割者”精准的清理周期,想起它们对达到一定技术水平的文明进行“修剪”或“收割”的行为,想起那冰冷而高效的运作模式……一切线索,此刻都指向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瓦西里教授声音发颤地凑过来,他也捕捉到了那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
陆沉渊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恐惧。他将苏晚的意念碎片复述了一遍。
控制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听到这个推论的人,脸上都失去了血色。
“这……这太疯狂了……”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喃喃自语,几乎要崩溃。
“不,这很合理。”瓦西里教授颓然坐下,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收割者’体系如此庞大、高效,却又对‘原初变量’如此敏感……因为‘变量’是可能脱离‘牢笼’控制、导致‘庄稼’减产甚至反抗的……‘害虫’!”
这个比喻残酷而精准。
“所以,那个‘上级’要回收晚晚,不仅仅是因为她危险,更是因为她触碰到了‘禁忌’的真相?”陆沉渊的声音沙哑。
“恐怕是的。”瓦西里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我们必须假设,我们所知的一切物理规律、宇宙图景,甚至可能包括时间本身,都是这个‘牢笼’的一部分。而‘公约’,就是狱规。”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外部威胁都要巨大。它摧毁的是整个文明的立足之本和存在的意义。
“潜渊”号在黑暗的奥尔特云中静默漂流,如同坟墓般死寂。每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认知震撼和随之而来的虚无感中。
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医疗舱内那个昏迷的、身负真相的少女。
几天过去了,苏晚的状况依旧没有明显好转。她的身体在尖端医疗技术和她自身顽强生命力的作用下,勉强维持着不再恶化,但意识如同破碎的星辰,散落在无尽的黑暗里,无法凝聚。
陆沉渊不眠不休地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断地对她说话,讲述着过去的回忆,讲述着“潜渊”号外的冰冷星空,也讲述着他们刚刚得知的、那令人窒息的“真相”。他希望能用这些声音,为她迷失的意识点亮一盏归航的灯。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虚无。
直到这天夜里,陆沉渊因极度疲惫而伏在床边浅睡时——
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之前感受到的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从苏晚体内传来。
不是创造之光,也不是终结之暗。
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沌、仿佛万物起源般的……“无”之波动?
他猛地惊醒,看向苏晚。
她依旧昏迷,但眉心那点几乎熄灭的光印,此刻却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闪烁着,颜色不再是纯粹的乳白或暗金,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邃的“灰”?
与此同时,一段更加清晰、但也更加诡异的意念碎片,如同幽灵般,飘入陆沉渊的脑海。
那不再是苏晚的声音。
而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低语:
“……坐标系……校准……”
“……第7扇区……terra……样本活性异常……”
“……变量‘零’……已接触……”
“……准备……‘季末清仓’……”
低语戛然而止。
苏晚眉心的灰色光印也瞬间恢复黯淡。
陆沉渊却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变量‘零’”?是指晚晚吗?
而“季末清仓”……
这充满世俗意味的词汇,在此刻听来,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它意味着……收割,并非随机,而是有计划的……
“清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