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慢慢地给黑色的世界抹上希望的色彩,机械树光秃秃的笔直枝丫迎着光暴露在所有人眼中,夜里没有注意到机械树变化的人瞪大了眼睛。
“这……遭贼了?”一个火种阵营的异能者下意识举起相机想要回溯,快门键按下没有画面铺开他才意识到次数已经用完了。
“原来没有给机械树挂红绸是因为上面叶子很多,现在它秃了,我们要挂红绸吗?”柴薪阵营忙活了一晚上的人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不知道是谁居然真的说出来了,引得周围一圈人的注视。
方之囿脚步虚浮地飘过来,浓郁的黑眼圈托着一双疲惫的异瞳,他声音飘飘荡荡的:“挂啊……为什么不挂?挂完我好上吊……”
他拿着半截红绸就要往脖子上拴,本来对他颇有微词的人瞬间变成老好人,有些拦他就要系在脖子上的红绸,有些抓住方之囿的胳膊往后拽:“不至于不至于……”
“什么死不死的,要死别死基地里、晦气……还有、你们聚在这里干——”3号遥遥走过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然后他猛地抬头,看见凄凉的机械巨树,嗓音上扬了八度,“*上城区脏话*的!我们家的树被机械蝗虫扫荡了吗?还是说你们的牙口好到这个地步了?”
他在周围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对他摇头:“冤枉\/大人明鉴啊,我们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闲功夫一晚上薅完所有叶子,任务栏没有这个任务啊!”
半夜、薅叶子、闲得可怕……这些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
3号的脑子像是被炸弹炸开,硝烟散去之后,一个黑发红眼的少年踩着尘土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飞叶子还要开口挑衅:“oi——老三,你家叶子不错,我带走了!”
他出神地想着:这事我处理不了,得让1号处理。
“不好了——不好了!”仿生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明明可以用频道交流,他们还是更喜欢大喊大叫,“3号不好了!”
“我好得狠,一大清早的叫什么叫——”
“1号她……她没有信号了!”
3号瞬间宕机,什么叫没有信号?
是他没有睡醒吗?今天一天好荒诞——不对啊,他压根没睡觉。
“我就知道那个黑袍的柴薪不怀好……”他锅扣一半就被打断。
“柴薪那边乱套了!”新来者急冲冲地喊,“他们头儿不知道为什么喊不醒了!”
3号:?
反应过来之后,他把还在和方之囿拉扯的人大力推开,一把夺走方之囿手上的红绸往自己脖子上拴:“死得明白吗你?”
柔弱的方之囿被推倒在地上,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撩了一把下眼睑,反问:“比一比?”
众人为他们的精神状态而瞠目结舌。
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得从他们自梦域回来之后说起。
鸦舟大手一挥:“先把他们送回去,然后你们给我散开,不要一直跟着我!我们不是凶杀案抛尸现场!”
虽然很像,他忧郁地看着地上的856、1号和2号,明明在做好事为什么就是有种心虚地感觉呢?
423和456对视一眼:“我们……现在也能记得之前的事了?”
“嗯,”鸦舟回答,“但是不要把记忆和名字泄露给其他人——小心污染,尽量不要和小乌鸦分开。”两只白色的小乌鸦拍拍翅膀,站到他们的肩膀上,用喙梳理整齐的羽毛。
他们点头,冯春生把856扛起来带走,他肩膀上的小乌鸦顺势飞到柏青至身边。
路上看着远处的布置,两人相视一笑,冯春生说:“我们很幸运。”
“是的,但是如果我们也能为他做些什么就好了。”柏青至说。
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少年被众人包围,问着些什么问题,他似乎被问得有些自闭,自顾自地捂住耳朵,却被那个棕发蓝眼的少年把他的手拉开、强迫他听。
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那个少年是感到幸福的吧,因为他在笑啊。
“污染不会凭空消失,只可能是他做了什么,”柏青至叹气,“我们已经到了要小孩子为我们考虑的地步了吗?”
“青至,我倒是觉得有人会比我们更急,”他看了一眼那群看似松松散散、形形色色的人,隐约看到有一根线把他们牢牢地捆在一起,他摇头笑笑,“其实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很眼熟,就比如说那个叫——”
“关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还有闻锐……”柏青至思考,“我知道她,两个世界的她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真是奇妙,真的存在一模一样的世界,”冯春生把856往肩膀上颠,然后往柏青至身边凑,“根据三流小说家的推断,同位体的性格设定可是差不了多少的,所以有双倍的人会比我们更着急。”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总要做些什么,”柏青至拍拍冯春生的胳膊,“咱俩能做啥?”
“开团秒跟,”冯春生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他们有人开团,咱俩秒跟。”
风把他们的话吹得很远,渐渐变淡,传到鸦舟这里只剩下些许的凉意,他正对着地上的两人犯愁。
“所以,你们两个一人传送一个,给他俩传送回去,”他一手抓住齐道平一手抓住齐修远,“悄悄滴,别惊动其他人——”
“我懂我懂,月黑风高的夜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能留证——”看着鸦舟越来越黑的脸,齐修远及时捂住了齐道平的嘴。
“小舟呢?”东张西望的小梅问出了所有人都很想知道的问题,它抓住鸦舟的裤腿,力道之大差点把他的裤子扯下来,还好他裤带系得紧。
“小舟呢?”林岚山复述,他把小梅抱起来,让它和鸦舟的眼睛平齐。
就是手法生疏,小梅别扭得像条大虫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木兰柯从林岚山怀里接过小梅,小孩点点头——这才对嘛!
吴瞿:“小舟呢?”
史君钰:“小舟呢?”
曲音江左看右看,仰头开口:“小舟呢?”
眼看着齐道平就要因为好玩一起跟着喊,鸦舟顾不得吐槽,脱口而出:“他在无差别殴打所有人。”
“砰——”污染再次被一拳锤开,它顾不得尖叫,化作一团黑烟散开,翻涌的黑色浪潮散开,露出其中包裹的灵魂。
银色的锁链捆住他们的手腕,让他们不至于迷失在黑暗中,小舟看着在黑海中浮沉的三个灵魂,语气平淡:“出来。”
黑雾沸腾涌动,再次出现时是一个有脸的人——是污染本体的意识,它还是坐不住了。
他伸出手,像人类一样表达友好:“好久不见,你……”
他的脑袋被小舟一拳打碎,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白发白眼的人缓缓收手,吐出嘲讽的字眼:“真恶心。”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张脸,不然不会到现在还在使用,”他仔细打量小舟的面容,头从脑子开始重新生成,黑色的血肉蠕动,语调是真的疑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你……你真的爱人类吗?你真的爱世界吗?这一切真的不是骗局吗——所有人都在骗你,如果没有我,他们根本不会爱你……另一个世界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
“人类不值得——好吧,看你的眼神,我说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值得。这只是一场盛大的进化——人类的死亡或新生对于我们来说都不过是……”
“咔——”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穿心而过的无数银白色锁链,他叹气,“真顽固。”
他没有拔出锁链,直直地走向纯白的人,粘稠的液体从黑色的心脏里流出,他张开双臂:“你会明白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黑雾顺着锁链向它的主人蔓延:“因为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你真的会走上同一条死路,是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自由……”
“我会永远恨你,”他走到锁链的尽头,银白色的锁链已经被完全染成黑色,“你也是这么想的?”
“嘻嘻。”
黑色和白色缓慢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