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管那边呜哇乱哭的四个人,转而去验收众人的劳动成果。
“你的做完了?”鸦舟看向曲音江的操作台,得到她肯定的回答。
他凑近看着那个微缩的教堂模型,手指一点,模型变成了现实。
巨大而庄严的教堂是几何概念运用的典范,各种形状组成了它的肃穆和辉煌,走进教堂,穹顶的彩色壁画光彩夺目,光从两边的长落地窗中照进来,如同神明降下的指引,光斑一路从门口铺垫到尽头摆放着白金色百合的桌子。
被光斑铺满的大理石过道两边是一排排的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朵红玫瑰。
过来凑热闹的齐道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他给出极高的评价:“感觉这里要收了我。”
打算夸赞教堂设计的齐修远默默闭嘴:……
“怎么样?”白发的少年把头发高高挽起盘成丸子头,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蜜糖一样的眼睛,她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酷毙了!”鸦舟点头,“不过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嗯?”曲音江歪头,她是按照外界对婚礼教堂的印象设计的啊?造教堂什么的,她觉得没人能比她更懂。
“太严肃了,”他说,指着穹顶,“来点喜糖!”
辉煌的穹顶上飘来许多透明的云彩,炫彩雨滴从云朵上垂下来,遇到被风卷到天上的、满天的花瓣,雨滴包裹住花瓣变成彩色糖纸的糖果落下。
没有被雨滴包裹的花瓣落在大理石地砖上,变成了红毯。
教堂被中央鲜艳的红色冲淡了端庄,肃穆的地方瞬间被这些充满想象力的装饰装点成活泼的场所。
“都是做梦了,你们的设计不能大胆一点吗……还差点什么呢?”他挠挠头,接住落到头顶的糖果,拆了一颗丢到嘴里,被扔掉的糖纸变成蝴蝶飞走,它欣然地落到了曲音江的手指上,轻轻蒲扇着翅膀,“乐队!”
各类乐器飘在空中,悠扬的乐声回荡在教堂里。
“齐全了。”鸦舟终于满意地点头。
曲音江手上的蝴蝶似乎也受到他的影响,在她的面前转了几圈,然后“砰”得一声变成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下。
“很像童话里会出现的东西。”曲音江的声音里带了些雀跃,她接住一颗糖果,这一次糖纸变成了一只白鸽,它金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
“咕”,它拍拍翅膀,撞到从教堂门口走过来的林岚山身上,“嗙”得炸成一坨羽毛,糊了他一脸。
林岚山刚面无表情地把鸟毛从脸上呼啦下来,又被从天而降的糖劈头盖脸地砸了个利落。
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史君钰放肆地笑着,她从林岚山的头上薅了一颗糖,糖纸“啪”得一声炸开,一个抓着魔术棒的萨摩耶双腿站立在她面前扭来扭去。
她的嘴缓缓张大:“不是……这还是有点超前了……”
吴瞿够不着林岚山的头,他伸出邪恶的爪子,从他生无可恋的队长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变成小黑猫的糖纸从半空一跃而下,舔了舔爪子,踩着猫步用尾巴勾鸦舟的小腿。
少年蹲下来,它顺势躺倒,等待两脚兽的抚摸,却没料到少年只是轻轻拉开它的后腿,遗憾地说:“没绝育啊……”
小猫一个激灵,白色的瞳孔尽是惊恐。
“咪——”它散成一地的星星形状糖果,每拿起一颗都会发出不同语调的咪咪声。
“哦——”齐道平发出一声怪叫,他撕开糖纸,“这可太有意思了!”
“这可太有乐子了!”
“?”齐道平看着没有说话的齐修远,很确定刚刚的声音也并非自己发出的。
“哥们,这里!”一只老抽色的金毛在地上坐着,它张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哥们!”
齐道平不相信这玩意是它造出来的,他催促齐修远把手里的糖果拆开。
老抽色金毛见他不理自己,自觉无趣,用滂大的狗头蹭蹭齐修远,发出了“真是有眼无猪”的声音,然后变成金光闪闪的五角星光点散开。
一群人在教堂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林岚山脚边安静的德牧冲着门口大叫,刚刚露出一点笑意的林岚山瞬间冷酷起来,警戒着走过来的方观南。
教堂瞬一片寂静。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嘴上这么说着,那双绿眼睛里却看不见半分愧疚,他越过所有人,直直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鸦舟,“真是可惜,我在外面忙了好久才把任务完成的,结果其他人全在这里……”他的话停顿得很微妙。
还没等到鸦舟回答他,走进来的关野就把他扒拉开了,他瞥了一眼差点没站稳的方观南:“不要挡在门口。”
青色的眼睛转向那个中央的人:“做完了。”他是来交任务的。
德牧颇为赞赏地抬头看了关野一眼,满意地点头,变成一堆糖果离开了。
“我也做完了,”黎平鹤带着之前痛哭的四人组走进来,“和他们聊了会天,没有提前交任务,倒是让我成最后一个了。”
四个人已经停止了哭泣,看上去黎平鹤已经和他们混熟了,她说:“许归想问你一些事情。”
鸦舟打了一个响指,天上不再掉落糖果,地上的糖果慢慢融化、消失不见。他从红毯的尽头走来,看着许归和盛同泽紧握的手、看着柏青至和冯春生紧握的手,嘴一撇:【我今晚不吃饭了。】
【又怎么了?】金闪闪问。
【吃狗粮吃饱了。】
虽然心里在吐槽,但是他看着许归复杂的表情,还是选择正经一点,感觉这时候要是开了不恰当的玩笑不亚于棒打鸳鸯:“你要问什么?”
“我是真实的吗?”那个在留影和其他人嘴里都活泼的人这么问着,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我不是……死了吗?”
“梦里什么都有,”他半是调侃地说,见对方仍然不是很确定的模样,他收敛了笑意,“如果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弄明白一个问题——拥有全部记忆的人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觉得你是‘你’吗?”
这个问题足够严肃,严肃到没人能第一时间讲出一个准确的答案,除了亮晶晶:『始终是。』
“换个问题,”他没有理会亮晶晶,看向许归的眼睛,“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加入火种、会不会为了朋友再承担那些不属于你的责任、会不会再一次爱上你的朋友们?”
“我会,”许归回答,“我始终会踏上同一条路。”他如此笃定,盛同泽越发紧地抓住他的手。
他看见眼前的少年忽地笑出来了,黑发红眼的少年像正在燃烧的火:“那就够了。”
“是选择造就了人,你是不是‘你’始终取决于你,只有你才能决定你是谁。”
少年伸出手:“你好,许归,很高兴认识你。”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光辉的教堂,头顶是高高的穹顶,无端地离人间有了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