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与江湖:十八岁那年的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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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晚自习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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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到学校,我就去找方夏,问她怎么才能加入学生会,方夏听我这么问,有点惊讶,估计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子。

“你想清楚了?咱们学校的学生会可不是玩票性质的过家家,进了学生会是要做实事的。”方夏有点严肃地对我说。

我忙不迭地点头:“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奉献自我,服务同学,造福社会的梦想。”

方夏略带嘲讽地看了我一眼:“我信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方夏露出这种古灵精怪的表情,我微微有点心动,想起周五自己在ktv牵着她的手,霸气地说:“这是我对象。”

当时方夏好像也没有对我感到反感。

妈的,感觉自己实在太花心了,伊琳,周五刚认识杨紫今,今天的方夏,我对她们通通都有了好感,还有一个关系越来越好的同桌黄娇,我真是太不要脸了。

方夏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向我介绍着学生会的构成,秘书部,体育部,宣传部,外联部,文艺部....

高一刚开学时学生会已经进行了一次招新,当时方夏加入了宣传部,本学期期中,也就是十一月初,学生会将进行第二次招新,这次招新的名额比较少。

一般高一学生加入学生会后都是担任干事,高二所有干事都可以竞选部长或是副主席,高三所有部长或副主席都可以竞选主席或者常委。

其实高三的主席和常委都是虚职,只需要等着保送就行了。真正干事的是高一和高二。

我听完之后,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我要加入体育部,然后高二竞选体育部部长,高三竞选常委,争取保送。

方夏打开了话匣子,向我讲述着学生会的工作细节,我想起方夏是年级第一,她如果保持下去,高考上个一本应该没问题,她肯定看不上学生会保送的那个二本师范学院。

看来人家加入学生会纯粹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纯粹就是热爱学生工作,只能说觉悟太高了。

我又问她,加入学生会有什么要求?

方夏告诉我,主要是身上不能有处分记录,然后就是面试,需要在老师和学生会领导面前进行演讲,并即兴回答问题,随后再等待准入结果。

运气太好了,虽然我参与了好几次校园斗殴,但我身上连一个警告处分都没有,还真得感谢我老爸帮我疏通了学校那边的关系,至于演讲,即兴问答什么的,都是我的强项。

但随即,我又小心翼翼地问方夏:“那个被我暴揍的张部长,他到时候会面试我吗?”

方夏看了我一眼:“他到时候肯定会刁难你的,不过不要紧,我会保你的。”

我靠方夏够霸气啊,我喜欢,虽然不知道方夏一个高一的新人如何能在学生会里掌控话语权,但我知道方夏从来不是乱说大话的人,有她这句承诺,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天校园里无事发生,很快就到了晚自习的时间,这两周学校里大事频出,所以教务处下了死命令,要严抓纪律。

以往我们晚自习压根没人管,可以随便溜出学校,走廊里破天荒地出现了监督巡查的老师。

我们都暗自在肚子里骂娘,我估计老师自己也不爽,他们肯定也不愿意牺牲下班时间来看我们自习。

正当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从张祺瑞的桌肚里钻了出来。

他整个人几乎缩在课桌后面,校服外套隆起一个可疑的包。他低着头,耳朵几乎贴在桌板下,手指紧张地调整着一个便携式收音机。

“嘘……”张祺瑞像做贼一样。

他压着嗓子,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开始了…中国队对阿曼…十强赛…最后一场…”

这几个字像子弹一样瞬间击中了附近几个竖起耳朵的男生。

我猛地抬起了头,张敦海也停下了笔。沐恩默默摘掉了一边的耳机。连一直望着窗外的黄娇,也微微侧过了脸。

这几天,全国报纸的头版头条无疑属于中国男足,连平时最不关心体育的人都知道,中国队在2002年世界杯预选赛上连战连捷,距离世界杯正赛只有一步之遥。

今天,只要能够在与阿曼的交锋中拿到一分,国足就将创造历史,首次从世预赛亚洲区出线。

张祺瑞小心翼翼地将录音机的音量调到了他能控制的最小极限,然后他紧张地瞥了一眼门口。

“中国队…控球…吴承瑛...传给了孙继海…再给马明宇…”张祺瑞用蚊子般的声音,实时转播着耳中听到的片段。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和黄娇屏住了呼吸,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李铁,边路接球,传中......李霄鹏头球摆渡....”

突然,张祺瑞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眼睛瞬间瞪圆,像是被电流击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进…进…进了!!!”一声嘶吼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带着破音,“于根伟!!!球进了!!!1比0!!!中国队领先!!!” 他完全忘记了压低声音,这声压抑了太久、积蓄了太多情绪的呐喊,在死寂的教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轰!!!”

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教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男生,包括很多女生,几乎是同时,“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桌椅被撞得哗啦乱响!

“什么?!”

“进了?!”

“谁进的?于根伟?!”

“真的假的?!”

压抑了太久、无处释放的情绪,被这一个进球彻底点燃!狂喜、难以置信、瞬间爆发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顾忌!没人再管什么晚自习纪律,没人再想起这几周学校发生的惨烈事件,这一刻,只有足球!只有中国队!

“牛逼!!!”

“干死阿曼!!”

“出线了!!是不是要出线了?!”

“卡塔尔那边的比赛结果怎么样?我们领先卡塔尔几分?”

狂吼声、拍桌子声、跺脚声瞬间淹没了整个教室,甚至盖过了隔壁班传来的同样爆发的声浪!

女生们也都被感染了,捂着嘴尖叫,脸上是兴奋的红晕,我和黄娇击掌相庆。

混乱和狂喜如同瘟疫,迅速席卷了整个年级!整个学校!各个教室都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走廊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叫喊。

不知过了多久......

“各班注意!各班班长注意!”教导主任的声音透过走廊的喇叭,传遍了整个学校,完了,惊动学校了,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男人,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我很担心他会来没收我们的收音机。

“各班有序组织…组织收听比赛!保持秩序!别给我闹出踩踏!听到没有?!”

“噢!!!!”

“主任万岁!!”

回应他的是更加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这一刻,教导主任的形象从未如此高大。

很快,各个教室都响起了统一调频的广播声,央视解说员宋世雄充满磁性的声音响彻校园。整个教学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振的声场。

当广播里传来“阿曼队快速反击!危险!”时,刚才还沸腾的教学楼,瞬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空气凝固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我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死死盯着教室前方讲台上那台小小的、吱吱作响的收音机,仿佛那就是国门的最后一道屏障。

“阿曼队前锋突入禁区.....射门!!!!”

“安琦!中国队的守门员安琦把球扑住了!好险啊!”宋世雄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响起。

“呼!!!”巨大的、整齐的呼气声在教学楼里回荡,紧接着是如雷的掌声和“安琦牛逼!”的吼叫。

黄毛激动地摇晃着绿毛高原:“我就说安琦比江津牛逼吧!安琦才是真正的国门!”

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但紧张感依旧弥漫。

所有人都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好让那一刻赶紧降临。

当解说员说出:“场边裁判给出了补时时间,伤停补时五分钟。”

班里的同学都开始捶桌子,不少男生都开始骂骂咧咧:“他妈的,补时五分钟?干脆直接补半个小时吧!裁判收钱了?”

“西亚狗控制了亚足联。”

“裁判买球了?”

“补这么长时间?就是不想让中国队赢呗??”

方夏赶紧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急,虽然我看得出她也很紧张。

终于,当广播里传来那声无比清晰、无比漫长、又无比悦耳的终场哨声“嘟!嘟!嘟!!!”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瞬。

随即....

“啊!!!”

“赢啦!!!”

“出线啦!!!世界杯!!!我们进世界杯啦!!!”

积蓄了整晚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声浪从每一间教室、每一条走廊、每一个角落冲天而起,汇合成一股足以掀翻整个校园的欢乐狂潮!

书本、试卷、草稿纸被抛向空中。学生们冲出教室,在走廊里疯狂地奔跑、跳跃、拥抱!不认识的人互相击掌,认识的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我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我看到张敦海像头熊一样抱住了裴泽,两人又蹦又叫;看到沐恩的眼镜都被挤歪了,依然在傻笑着;看到张祺瑞激动地挥舞着他的录音机,像举着胜利的旗帜;甚至看到方夏被几个兴奋的女生抱着,笑得很灿烂。

走廊里,高烨和李国良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鸽子跑到栏杆边狂吼,二楼三楼高二高三也探出头,用吼声回应着。

我看到峻阁紧紧地拉着杨紫的手,一向郁郁寡欢的他,此刻眼神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是泪光吗?

平日里严肃的老师也绷不住了!年轻的体育老师也在人群中,振臂高呼,语文老师用纸巾擦着眼镜,连最严厉的年级主任穆老师都站在办公室门口,露出难得的笑容,没有阻止这失控的狂欢。

我看到了孙放和一群新疆学生,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勾肩搭背地欢呼着。

这一刻,国足的胜利超越了校园里所有的仇恨,让所有人暂时成为了血脉相连的同胞。

我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用尽全力拨通了博伦的电话。几乎在接通瞬间,他就对着话筒嘶吼:“博伦!我们出线了!!进世界杯了!!”

电话那头,是博伦无法抑制的哭声和哽咽到语无伦次的“我…我知道……呜呜…我们…我们出线了啊!任戟!出线了啊!!”

我感觉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力地点头,尽管博伦看不见。

我抬起头,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向夜空,这座城市灯火通明,可以想象的是街道上的市民也像我们一样陷入了狂欢。

汽车的喇叭声长鸣不止,汇成一片海洋,人们挥舞着国旗冲上街头,素不相识的人拥抱、击掌!鞭炮声零星响起!商店的电视全部调到体育频道,画面里是沈阳五里河漫天的红旗,和泪流满面的球员与球迷!

上一次出现这种全城沸腾的景象,还是几个月前前萨马兰奇宣布北京获得2008年奥运会主办权的时候。

我想起了自己和长辈们曾经在电视机前经历的那些痛苦:金州惨案,黑色三分钟,恐韩症.....中国男足一直以来所背负的所有骂名,都在此刻洗刷殆尽,我们中国球迷承受的一切煎熬,此刻都化为了天空中燃放着的礼花!

今夜,没有城西本地生,没有外地生,没有老大,没有小弟,没有仇恨,没有伤痛。只有一群为同一个梦想、同一次胜利而疯狂呐喊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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