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在温暖的气氛中结束。周小雨显然很久没有这样放松地吃过一顿饭了，脸上始终带着腼腆却真实的笑容。走出餐馆时，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街灯次第亮起，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小雨，你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林昭很自然地挽起周小雨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知道了周小雨的处境后，她心里那份保护欲简直爆棚。
周小雨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很近的……”
“没事，正好散步消食。”萧烬也开口，声音在夜晚的空气中显得比平时柔和。她看着周小雨，眼神平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最终，周小雨拗不过两人，小声报了一个城中村的名字。那地方确实不远，但环境复杂，巷道狭窄，灯光昏暗。
三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林昭挽着周小雨，一直在跟她聊着轻松的话题，比如超市里遇到的奇葩顾客，或者最近流行的电视剧，试图驱散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怯懦和不安。萧烬则安静地走在林昭的另一侧，目光警觉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将周小雨送到她那栋老旧居民楼的楼下，看着她楼道里声控灯明明灭灭的光线，林昭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快上去吧，锁好门！”林昭叮嘱道。
“嗯……谢谢林昭姐，谢谢萧烬姐。”周小雨站在楼梯口，用力地朝她们鞠了一躬，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今天……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说完，她才转身快步跑上了楼。
听着楼上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林昭和萧烬才转身离开。
送走周小雨，只剩下她们两人。夜晚的街道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和远处模糊的城市喧嚣。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交织在一起。
“今天，谢谢你。”萧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侧头看向林昭，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这顿饭，花了多少钱？我A给你。”
这是萧烬习惯的处事方式，公平，不亏欠。但此刻说出来，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生分。
林昭果然立刻嘟起了嘴，不满地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喂！萧烬你跟我还这么见外？说了我请客就是我请客！再说这种话我生气了！”她佯装恼怒地瞪了萧烬一眼，但眼底却带着笑意。
萧烬被她撞得微微一愣，看着林昭气鼓鼓的侧脸，那点因为提出AA而产生的生疏感瞬间消散了。她似乎……并不喜欢和林昭算得那么清楚。
“好。”她从善如流地应道，没有再坚持。心里却默默记下，下次应该由她来请。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方向是林昭回家的公交车站。晚风吹拂，带来夏夜特有的温热气息，混合着路边不知名花草的淡淡香气。
“其实，”林昭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声音轻快，“我今天突然跑过来，你没嫌我打扰你工作吧？”
“没有。”萧烬回答得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补充道，“看到你……挺意外的，但……不讨厌。”
这已经是萧烬能表达的、接近“惊喜”的极限了。
林昭却听得心花怒放，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她偷偷瞄了一眼萧烬，对方正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好看。
“那就好！我主要是怕你打工太辛苦，过来监督一下你有没有偷懒！”林昭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心里却甜丝丝的。
萧烬闻言，微微挑眉，看向她：“我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
“知道啦知道啦，萧大学霸最厉害了！”林昭笑嘻嘻地应和。
她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内容琐碎而日常，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默契和放松。从周小雨的事情，聊到暑假的安排，再到开学后想选的课……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对萧烬来说，这种纯粹分享、不带任何目的的闲聊，是一种新奇而舒适的体验。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交车站。夜晚的车站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等车的乘客。
“车还没来，你回去吧，我自己等就行。”林昭对萧烬说。
“没事，我等你上车。”萧烬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两人并肩站在站牌下，灯光将她们的身影笼罩。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一种微妙的、带着点不舍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林昭看着地面上两人紧挨着的影子，心跳有些加速。她偷偷抬起手，小拇指状似无意地碰了碰萧烬垂在身侧的手。
萧烬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就在这时，林昭要坐的公交车缓缓进站了。
“车来了！”林昭有些不舍地说道。
“嗯，路上小心。”萧烬看着她，眼神在站台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林昭点点头，快步走上公交车。在车门关闭前，她回头朝萧烬用力挥了挥手。萧烬也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车子启动，驶入夜色。
萧烬独自一人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夜晚的风似乎比刚才凉了一些，周围的喧嚣也仿佛远去。但她心里，却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持续不断的暖流。
她回想起林昭突然出现在超市时，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灿烂的笑容；回想起她挽着周小雨时那热情又充满保护欲的样子；回想起她拒绝AA时那佯装生气却眼底含笑的娇嗔；还有刚才在车站，她偷偷碰触自己手指时那细微的、带着试探的触感……
一种清晰而强烈的认知浮现在萧烬脑海中：今天，是她打工以来，感觉最好的一天。不，或许不止是打工以来。
第一次，有人在她忙碌于生存、周旋于枯燥工作时，不期而至，只为了来看看她。
第一次，有人会因为担心她吃不好、受累，而硬拉着她和别人一起去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第一次，有人这么亲近自己……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惦记、被人温暖包裹着的感觉，对习惯了独来独往、一切靠自己的萧烬来说，陌生得让她心慌，却又……甘之如饴。
她回到那间冷清的出租屋，打开灯，屋内依旧是她离开时那样整洁到近乎刻板。但此刻，看着这熟悉的寂静，她却不再觉得理所当然。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设置成免打扰、却总会特意点进去查看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发送了一条消息：
「到家了吗？」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那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刚到！你到家啦？」
「嗯。」
「那就好！今天超开心的！你早点休息哦，打工别太累！晚安~」
「晚安。」
看着屏幕上那个活泼的兔子晚安表情，萧烬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屋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一种名为“幸福”的陌生情绪，像悄无声息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了她冰封已久的心房。
她还不明白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一切，都和林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