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打在公主府的朱漆大门上噼啪作响。年关将近，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洒扫除尘、采买年货，连廊下都挂满了红灯笼，本该是一片喜庆景象，长公主寝殿的气氛却总是透着几分沉闷。
萧烬端着刚温好的梅子酒走进暖阁时，林昭正临窗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鎏金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将她的侧脸映得暖融融的，可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却没什么暖意，手里捏着的书卷半天没翻过一页。
“公主，喝口酒暖暖身子。”萧烬将酒盏放在案上，故意用袖子扫过旁边的棋盘，“啪嗒”一声，刚摆好的棋局瞬间乱了套。
林昭终于回神，瞪了她一眼：“毛手毛脚的，仔细你的皮。”话虽严厉，语气却没什么力道。
萧烬笑嘻嘻地收起棋子：“属下这不是看公主您对着棋盘叹气，想让您换个心情嘛。外面雪停了，不如咱们去院子里走走？”
林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刚走到庭院里，萧烬就被脚下的积雪绊了个趔趄，伸手扶住廊柱时，带起一团雪沫子正好溅在林昭的斗篷上。萧烬眼睛一亮，突然抓起一把雪揉成球，趁林昭不备就扔了过去，雪球“啪”地打在她的肩头。
“萧烬！”林昭又气又笑，拍掉身上的雪，弯腰抓起一把雪反击。她自幼在深宫长大，哪玩过这种游戏，雪球扔得歪歪扭扭，全被萧烬灵活躲开。
“公主，您这准头可不行！”萧烬一边躲闪一边往林昭身上扔雪球，看着长公主被雪沫子沾湿的鬓发，忍不住笑得开怀。庭院里的积雪被两人踩得乱七八糟，侍女们远远看着，都惊讶地捂住了嘴——谁见过长公主这样笑闹的模样？
林昭追了几步就有些喘，扶着梅树喘气时，萧烬突然停了手。阳光落在林昭的发梢，将她颊边的红晕照得格外清晰，斗篷上的绒毛沾着细碎的雪粒，让她平日里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萧烬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雪球不知不觉间化在了掌心，眼神也变得痴缠起来。
她就这样站在雪地里，痴痴地望着那个身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抹灵动的红。连指尖的寒意都忘了，满心满眼都是林昭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是她被雪沾湿的睫毛，是她明明气急却舍不得真动怒的模样。
林昭喘息稍定，抬头就撞进萧烬的目光里。那眼神太过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与专注，像冬日里最烈的酒，让她心头猛地一颤。林昭何等通透，瞬间就明白了那眼神里藏着的情愫——那是痴情，是甘愿俯首称臣的迷恋。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
“看什么？”林昭别开视线，故作镇定地拍着身上的雪，耳根却悄悄红了。
萧烬这才回过神，慌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雪：“没、没什么……属下看公主的斗篷好看。”
这笨拙的掩饰让林昭忍不住轻笑出声，刚才那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她走到萧烬面前，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雪：“手脚都冻僵了，还不回屋？”
回到暖阁，侍女早已添好了炭火。萧烬捧着暖炉暖手，偷偷抬眼看向林昭，发现长公主正低头摩挲着茶杯，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心里既紧张又甜蜜，刚才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不知道林昭会不会觉得唐突。
“公主，厨房新做了糖雪球，裹了三层糖霜，甜得能齁死人那种，您尝尝？”萧烬赶紧拿出油纸包转移话题。
林昭捏起一颗山楂球，晶莹的糖霜在烛火下闪着光，咬一口果然甜得舌尖发麻。她看着萧烬局促的模样，轻声道：“我小时候过年，母后跟父皇还在的时候，宫里也很热闹。母后会亲手给我做糖糕，父皇会带我去放烟花……”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他们不在了，宫里的年就越来越冷清了。”
暖阁里一时安静下来，萧烬看着林昭落寞的神情，心里发酸：“公主，以后每年过年，属下都陪您堆雪人、放烟花。”
林昭抬眸看她，正好对上她认真的眼神，那里面的赤诚让她心头一暖。她从腕上褪下一个羊脂玉镯，放在萧烬手里：“这个给你，暖玉能驱寒。”
萧烬握着温润的玉镯，脸颊发烫：“谢公主！属下一定好好戴着！”
这时影卫送来年关防卫布防图，林昭仔细看着：“除夕夜的巡逻频次再加一倍，尤其是西角门。”
“要不要属下亲自去盯守？”萧烬凑近看布防图。
“不用。”林昭摇摇头，“除夕夜你留在我身边。”
萧烬心里一暖：“遵命！那属下到时候给您做饺子，前几日跟张师傅学的，保证好吃！”
林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摇头：“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这么没大没小。换作旁人，哪敢这样胡言乱语。”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您。”萧烬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莽撞地补充，“您外冷内热，很好相处。”
林昭的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让厨房多做点年糕，给下人们分些。”
“得令！”萧烬应着往外走，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自己对林昭的感情早已超越忠诚，那份藏在调笑与守护里的喜爱，连自己都快藏不住了。
暖阁里，林昭看着萧烬轻快的背影，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刚才雪地里那痴缠的眼神还在脑海里盘旋，让她心跳不止。她拿起桌上的糖雪球，咬一口，这一次，尝到了比糖霜更甜的滋味。
窗外的阳光正好，积雪反射着暖光，公主府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虽然前路依旧有荆棘，婚事的阴影挥之不去，但这个岁末，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她们的故事，还在这岁末的暖阁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