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霜匆匆入内,单膝跪地:\"殿下,四王爷府上送来了请帖。\"
林昭头也不抬:\"念。\"
\"三日后西郊狩猎,邀殿下同往。\"青霜展开烫金帖子,\"说是得了只西域白鹿,请殿下一同围猎。\"
萧烬注意到林昭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砂在奏折上晕开一小片猩红。
\"告诉四皇叔,本宫定准时赴约。\"林昭搁下笔,\"备一份回礼,就送那对翡翠镇纸。\"
待青霜退下,殿内重归寂静。萧烬跪在原地,看着烛火在林昭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觉得,\"林昭突然开口,\"四皇叔为何突然邀本宫狩猎?\"
萧烬思索片刻:\"北疆战事吃紧,四王爷却扣着兵部粮草不发。三日后恰是户部核查之日,他想借机拖住殿下。\"
\"不错。\"林昭指尖轻叩案几,\"不过还漏了一点——\"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几丝血色。
萧烬心头一紧:\"殿下!\"
\"无妨。\"林昭将染血的帕子丢进香炉,\"四皇叔近日频繁出入太医院,你以为是为谁求药?\"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萧烬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试探殿下的病情?\"
林昭冷笑:\"三日后,你随本宫同去。\"
狩猎当日,秋高气爽。西郊猎场旌旗招展,四王爷一身墨绿骑装,正抚弄臂上猎鹰。见林昭车驾到来,他笑着迎上前:\"昭阳今日气色甚好。\"
林昭一袭月白骑装,腰间蹀躞带缀着七宝琉璃,衬得面色愈发苍白:\"托皇叔的福。\"
萧烬跟在后面,目光扫过猎场四周。二十名弓箭手隐在树丛中,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绝不止是寻常护卫。
秋阳透过林间的缝隙洒落,将猎场中央的白鹿笼上一层朦胧金光。那鹿通体雪白,唯有鹿角如琥珀般剔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它安静地站在围场中央,温驯地垂着脖颈,仿佛真是天降祥瑞。
萧烬站在林昭身后,目光却忍不住黏在那白鹿身上。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生灵——在现代,这样的白化动物早该被关进动物园严密保护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衣摆上蹭了蹭,强压下想要上前摸一把的冲动。
\"殿下您看!\"四王爷身边的一个幕僚满脸堆笑,拱手道,\"《瑞应图》有载,白鹿现世乃圣主临朝之兆!今日这祥瑞出现在殿下面前,实乃天意啊!\"
另一位官员立刻附和:\"正是!白鹿属金,主兵戈止息。北疆战事将平,此乃殿下仁德感天所致!\"
萧烬嘴角抽了抽。这帮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比现代那些职场老油子还娴熟。她偷眼去看林昭,却见长公主神色淡淡,眼底含着一丝讥诮。
\"皇叔费心了。\"林昭缓步上前,白鹿竟不躲不避,反而主动低头蹭了蹭她的衣袖。这一幕引得周围一片惊叹。
\"祥瑞认主啊!\"
\"天佑大周!\"
萧烬看着那群人夸张的表演,差点笑出声来。她突然注意到白鹿耳后有一小块不自然的红斑——像是被人刻意染白的普通麋鹿。
\"萧烬。\"林昭突然唤她,\"你觉得这祥瑞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萧烬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回殿下,属下家乡有句话——\"她故意顿了顿,\"白鹿现,贵人出。今日得见这等祥瑞,可见殿下福泽深厚。\"
四王爷闻言大笑:\"说得好!来人,赏!\"
林昭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她伸手抚过白鹿的脖颈,突然指尖一挑——竟从鹿毛中拈出一粒未化尽的盐块。
\"皇叔的祥瑞,\"她轻声细语,\"似乎很爱吃盐呢。\"
场中霎时死寂。萧烬眼看着四王爷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暗爽——这打脸来得太快,连她都要鼓掌叫好。
\"本宫累了。\"林昭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袖中落下一物,正滚到萧烬脚边。
那是一块饴糖。
萧烬会意,趁人不备将糖喂给了白鹿。那鹿急不可耐地舔舐她掌心,湿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祥瑞也贪甜啊?\"她小声嘀咕,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林昭立在马车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萧烬慌忙收回手,却见长公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
狩猎开始不久,变故突生。
一只受惊的野猪突然冲向林昭的马匹。白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将人甩下——
\"殿下小心!\"
萧烬飞身扑去,却在半空瞥见一道银光——根本不是野猪,而是一支箭矢钉在了马臀上!
混乱中,又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林昭心口!
\"铛!\"
萧烬的匕首精准格开箭矢,自己却被冲击力震得连退三步。她护在林昭身前,厉声喝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侍卫们慌忙围上来,却见四王爷不紧不慢地搭箭拉弓:\"畜生惊了昭阳的马,该杀。\"
一箭射出,那野猪应声倒地。
林昭按住萧烬发抖的手腕:\"本宫无碍。\"她转向四王爷,\"皇叔好箭法。\"
四王爷捋须微笑:\"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昭阳若是累了,不妨去帐中歇息?\"
————
营帐内,林昭解开衣领,露出肩头一片淤青。萧烬正要取药,却被一把攥住手腕:\"方才那箭,看清了?\"
\"破甲箭。\"萧烬低声道,\"箭镞有倒钩,是兵部特制。\"
林昭冷笑:\"四皇叔这是要一石二鸟。\"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衣襟上。
萧烬慌忙扶住她:\"殿下!\"
\"无妨...\"林昭喘息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水...\"
萧烬递上水囊,却见林昭的手抖得厉害,药丸滚落在地。她弯腰去捡,突然僵住——
瓷瓶底部刻着一个熟悉的莲花纹,与她锁骨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看够了?\"林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给本宫?\"
萧烬默默递上药丸,心头掀起惊涛骇浪。这莲花印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青霜匆匆进来:\"殿下,四王爷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林昭擦去唇边血迹,重新束好衣领:\"让他进来。\"
四王爷入帐时,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昭阳今日受惊了,这是西域进贡的雪参,最是养气。\"
萧烬盯着那锦盒,突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味——是剧毒!
\"皇叔有心了。\"林昭正要接过,萧烬突然上前一步:\"殿下,该用药了。\"
她故意碰翻茶盏,热水溅在锦盒上。盒面顿时浮起一层诡异的青绿色。
四王爷脸色骤变:\"这...\"
\"皇叔的礼物,本宫心领了。\"林昭面不改色,\"青霜,送客。\"
待四王爷悻悻离去,林昭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扶住案几。萧烬一把扶住她,却听见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今夜子时,随本宫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