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庄科技园区的晨光刚漫过玻璃幕墙，林砚手里的扳手就顿了一下。新工作室的装修接近尾声，光谱仪的电源线刚接好，屏幕亮起时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陈默的工位空着，桌上的实验记录本摊开在“纳米胶囊稳定性测试”那页，钢笔尖还悬在未写完的“第37次循环数据”上方，墨水晕开一小片灰痕。
“清媛，你看到陈默了吗？”林砚拨通苏清媛的电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实验记录本的边缘。陈默是团队的核心合成工程师，从车库时期就跟着他们，手里攥着智能环保涂料最关键的相变材料配方，连赵立东当初偷的数据里，都缺了他手里的核心合成参数。
电话那头传来苏清媛略带急促的声音：“没看到，我刚在楼下买早餐，给他发消息也没回。张成呢？他们俩昨天不是约好今早一起搬样品柜吗？”
林砚转头找张成，却见他举着一张折成方块的纸跑过来，脸色发白：“砚哥，你看这个！在陈默的抽屉里发现的，像是……留的字条。”
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字迹是陈默的，却比平时潦草许多，甚至有几处笔画因为手抖断了线：“林哥、清媛姐，对不起，我走了。不是我想离开，是沈家的人找到我，说我妈在医院的住院费要是断了，后续的化疗就做不了。他们还拍了我女儿上学的照片，说要是我不‘跳槽’去他们的新材料公司，就让孩子‘路上不安全’。我没办法，只能答应。实验数据我备份了一份加密U盘，放在茶水间的咖啡机底下，密码是小念的生日（）。别找我，也别和沈家对着干，他们在京城的势力太大，我们惹不起。”
“沈家？”苏清媛刚推门进来，听到这两个字时，手里的早餐袋“哗啦”掉在地上，豆浆洒了一地，“是做地产和建材的那个沈家？京城的老牌家族，沈振雄那一家？”
林砚捡起字条，指腹按在“沈家”两个字上，指尖发凉：“赵立东当初提交的专利申请，背后的代理公司是不是和沈家有关？”他立刻打开电脑，调出之前王警官发的赵立东关联企业清单，鼠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果然，一家名为“京华建材科技”的公司，法人是沈振雄的侄子沈明宇，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和赵立东之前的建材店在同一栋写字楼。
“是他们。”苏清媛蹲下身收拾豆浆，声音却稳了下来，“沈家和我家早年有过生意往来，后来因为他们搞‘阴阳合同’偷逃税款，我爸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听说沈振雄这几年想往新材料领域转型，之前还挖过好几家科技公司的技术骨干，手段一直不光彩。”
张成在一旁听得咬牙：“这群人也太黑了！用家人威胁人，算什么本事！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吗？”
“报警需要证据。”林砚打开茶水间的咖啡机，果然在底座夹层里摸到一个银色U盘，“陈默的字条只能算单方面陈述，沈家要是不认，警方也没办法立刻立案。而且现在最关键的是——陈默人在哪？他的家人安全吗？”
苏清媛立刻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一个备注“李主任”的号码：“陈默妈住的301医院肿瘤科，李主任是我之前帮他们联系的医生，我先问问情况。”电话接通后，她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挂了电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李主任说，昨天下午有两个自称‘陈默朋友’的人去了医院，说是帮陈默接他妈妈转院，还预缴了半年的VIp病房费用，手续齐全，医院没多想就同意了。现在陈默妈的手机关机，转去哪个医院也不知道。”
“连家人都被他们控制了。”林砚把U盘插进电脑，输入密码后，屏幕上跳出两个文件夹——一个是完整的实验数据备份，甚至包括他们没公开的“紫外变色”优化方案；另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证据”，里面是几段模糊的录音和几张照片。录音里能听到一个粗哑的男声：“陈工，识相点就去沈总的公司，你妈要是没了后续治疗，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照片则是陈默的女儿背着书包走进幼儿园的场景，镜头离得很近，显然是被人跟踪拍摄的。
“这能作为证据吗？”张成凑过来看，“录音里没提沈家的名字，照片也没拍到跟踪的人。”
“能。”苏清媛点开录音的音频波形图，“我认识一家音频鉴定机构，能通过声纹比对找到说话人的身份。而且沈明宇之前在公开场合接受过采访，他的声音特征应该有记录，我们可以试试比对。另外，幼儿园门口肯定有监控，我们去调监控，说不定能拍到跟踪的人是谁。”
林砚却摇了摇头，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沈明宇的名字：“沈明宇做事很谨慎，不会让自己的人直接出面。我们现在去调监控，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让陈默和他家人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他点开沈明宇的社交账号，最新一条动态是昨天发的，定位在“京西温泉度假酒店”，配文是“与行业精英探讨新材料未来”，照片里他身边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其中一个背影，竟和陈默有几分相似。
“他在炫耀。”苏清媛的眼神冷了下来，“故意发这条动态，就是想让我们知道，陈默已经被他‘请’过去了。”
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探头进来：“请问是林总吗？我们是来装通风系统的，之前和陈工对接好的……”
林砚和苏清媛对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陈默的突然离开，不仅让研发停滞，连工作室的装修进度都要受影响。更麻烦的是，团队里还有两个刚招进来的应届毕业生，要是让他们知道核心工程师被威胁走了，说不定会动摇。
“张成，你先带工人去看通风系统的安装位置，就说陈默今天临时有私事，对接的事暂时由你负责。”林砚快速安排，“清媛，你去安抚一下那两个应届生，就说我们在调整研发计划，让他们先整理之前的实验数据。我现在联系王警官，把字条和录音、照片先给他，让他帮忙查一下沈明宇的行踪，还有陈默妈的转院记录。”
分工明确后，工作室里暂时恢复了秩序。林砚拿着证据去找王警官时，特意避开了沈家可能监控的路线——他打车绕了三个街区，才到派出所门口。王警官看完材料，眉头拧成一团：“沈家在京城的关系网很复杂，沈振雄早年和一些退休的老干部有来往，之前几次有人举报他们违规，最后都不了了之。陈默这个事，要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非法拘禁，我们很难直接动手。”
“那陈默的家人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们被沈家控制吧？”林砚的声音忍不住提高，“医院那边说转院手续齐全，但陈默根本没同意，这算不算欺诈？”
“算，但需要陈默本人报案。”王警官叹了口气，拿出一份文件，“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查一下沈明宇名下的产业，他在郊区有个私人会所，还有几家控股的医疗公司，说不定陈默的妈妈就被转到了他控股的医院里。另外，我刚才收到消息，赵立东在看守所里突然翻供，说之前窃取数据是受沈家指使，还说沈明宇给了他五百万封口费。”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林砚猛地站起来：“这么说，赵立东和沈家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他们从一开始就盯着我们的技术？”
“很有可能。”王警官把文件推给林砚，“赵立东还说，沈家原本想等他拿到专利后，直接收购你的团队，没想到你们把专利抢了回来，所以才换了手段，用陈默的家人威胁他。”
林砚拿着文件走出派出所，刚拨通苏清媛的电话，就听到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苏清媛的声音带着急促：“林砚，沈明宇来了！他带了两个人，在工作室楼下，说要见我们，还说……要‘谈谈’陈默的事。”
“你别单独见他，我马上回去。”林砚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回赶。等他到工作室楼下时，正看到沈明宇靠在一辆黑色宾利上，穿着定制西装，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戒指，身后两个保镖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地扫过周围。
苏清媛站在玻璃门内，脸色平静，却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看到林砚回来，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推门走了出来。
“林总，苏总，久仰。”沈明宇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慢，“听说你们在找陈默？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他现在在我公司做技术总监，待遇比在你们这好十倍，你们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用威胁家人的方式‘请’他过去，这就是沈总的待客之道？”林砚走到苏清媛身边，挡住她身前，目光直视沈明宇，“把陈默的家人送回来，不然我们会走法律程序，追究你们非法拘禁的责任。”
沈明宇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林砚面前：“林总，别这么大火气。我知道你们做研发不容易，这是两百万，算是陈默的‘竞业补偿金’，你们拿着这笔钱，要么解散团队，要么换个赛道，别再盯着智能环保涂料这块蛋糕，对大家都好。”
苏清媛一把推开支票，支票飘落在地上：“沈总，我们团队从车库里起步，靠的不是钱，是技术和人心。你以为用威胁和收买就能让我们放弃？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看不起人？”沈明宇的脸色沉了下来，“苏总，别以为你家以前有点名气，就能和沈家对着干。你爸当年就是因为太固执，才落得现在的下场——哦，对了，听说他现在还在国外养病，要是知道你在国内和沈家作对，不知道会不会担心你的安全？”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苏清媛心上。她爸三年前因为拒绝沈家的合作，被人举报“经济问题”，虽然最后查无实据，但公司股价大跌，他也因为压力过大突发心梗，只能去国外疗养。沈明宇现在提起这件事，明显是在威胁她。
林砚察觉到苏清媛的身体僵了一下，立刻握住她的手，转头对沈明宇说：“沈总，威胁人没意思。陈默手里的实验数据，我们已经备份了，而且他走之前留了证据，证明你们用家人胁迫他。赵立东在看守所里也已经指认，是你指使他窃取我们的技术。这些证据要是交给检察院，你觉得沈家还能稳得住吗？”
沈明宇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林砚手里竟然有这么多证据，更没想到赵立东会反水。他盯着林砚看了几秒，突然又笑了：“证据？就算你有证据，你以为能告倒沈家？我劝你们再考虑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要是你们同意解散团队，之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要是不同意，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说完，沈明宇转身上车，宾利的引擎声轰鸣着远去，留下一地尾气。
苏清媛靠在林砚肩上，声音有些发颤：“我爸当年就是被他们这么威胁的……林砚，我们真的能斗得过沈家吗？”
“能。”林砚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坚定，“当年你爸是孤身一人，现在我们有团队，有证据，还有王警官帮我们。而且陈默留下的加密U盘里，除了实验数据，还有沈家新材料公司的环评报告——他们为了赶进度，在郊区的工厂偷排废水，这个要是曝光，就算沈家有关系，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清媛猛地抬起头：“真的？那我们可以把环评报告交给环保部门！”
“嗯。”林砚拿出手机，调出U盘里的环评报告照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先找到陈默的家人，确保他们安全，不然沈家要是狗急跳墙，对他们不利就麻烦了。”
当天下午，王警官传来消息：沈明宇控股的“康泰私立医院”昨天确实接收了一位叫“陈秀兰”的癌症患者，也就是陈默的妈妈，现在住在VIp病房，24小时有人“陪护”——其实就是看守。而陈默的女儿，则被送到了沈明宇在郊区的私人会所，由保姆看着，不让和外界联系。
“会所的位置在密云水库附近，安保很严，我们要是强行进去，容易打草惊蛇。”王警官在电话里说，“不过我查到，沈明宇明天要去会所参加一个私人派对，到时候安保会集中在门口，你们可以趁机从后门进去，找到陈默的女儿。我会安排便衣警察在附近接应，只要你们能把孩子带出来，我们就能以‘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立案。”
计划定下来后，林砚和苏清媛立刻开始准备。张成主动提出留在工作室，一方面稳定团队，另一方面继续整理陈默留下的实验数据，防止沈家再派人来偷；苏清媛联系了之前认识的环保记者，把沈家工厂偷排废水的证据整理好，一旦他们救出陈默的家人，就立刻曝光，给沈家施压；林砚则去买了夜视仪和撬锁工具，还特意查了私人会所的地形，发现后门附近有一片松树林，可以作为掩护。
第二天傍晚，林砚和苏清媛开车来到密云水库附近。私人会所建在半山腰，门口挂着“私人领地，禁止入内”的牌子，十几个保安来回巡逻。他们把车停在山下的农家乐，换上深色衣服，借着暮色的掩护，从松树林往会所后门摸去。
山路崎岖，苏清媛的脚踝不小心崴了一下，林砚立刻蹲下来，把她的裤腿卷起来，看到脚踝已经肿了：“要不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苏清媛咬着牙站起来，“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我们说好要一起把陈默的家人救出来的。”她从包里拿出止痛药，吃了一片，“我没事，能走。”
林砚没办法，只能扶着她，慢慢往山顶走。到后门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会所里传来隐约的音乐声，显然派对已经开始。后门的锁是电子锁，林砚拿出撬锁工具，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几分钟后，“咔嗒”一声，锁开了。
两人悄悄溜进去，顺着走廊往二楼走。根据王警官提供的信息，陈默的女儿被关在二楼的客房里。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发出微弱的光。他们走到客房门口，刚想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我要妈妈，我要爸爸，你们放我出去！”
“小念！”苏清媛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
房间里的哭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小念的声音：“是清媛阿姨吗？”
林砚立刻打开门，看到小念坐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珠，旁边的保姆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手机。苏清媛冲过去，把小念抱在怀里：“小念别怕，阿姨和叔叔来救你了。”
小念刚想说话，林砚立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他把保姆的手机收起来，防止她报警，然后抱起小念，对苏清媛说：“我们走！”
刚走到走廊尽头，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显然有人发现他们进来了。林砚抱着小念，拉着苏清媛往后门跑，身后传来保安的喊声：“站住！别跑！”
跑到松树林时，苏清媛的脚踝疼得越来越厉害，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看保安就要追上来，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王警官带着便衣警察冲了过来，把保安拦住。
“快走！我已经安排人去康泰医院接陈默的妈妈了！”王警官对他们喊。
林砚抱着小念，扶着苏清媛，坐上了停在山下的警车。车子发动时，小念趴在林砚怀里，小声问：“叔叔，我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想他了。”
林砚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很快，你爸爸很快就能回来陪你了。”
与此同时，苏清媛联系的环保记者已经把沈家工厂偷排废水的证据曝光，网上瞬间炸开了锅。北京市环保局立刻成立调查组，进驻沈家的工厂，发现废水排放严重超标，当即下令停产整顿。沈振雄想找人疏通关系，却发现之前的关系网因为赵立东的指认，已经被警方盯上，没人敢再帮他们。
第二天一早，陈默主动联系了林砚。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愧疚：“林哥，对不起，我昨天趁沈家的人乱作一团，偷偷跑出来了。我妈已经被警察接到了301医院，小念也安全了，谢谢你们。”
“回来就好。”林砚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工作室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要是你还愿意回来，我们继续做研发。”
陈默沉默了几秒，然后坚定地说：“我愿意。沈家的人威胁我，我害怕过，但看到你们为了救我的家人，连危险都不怕，我要是再退缩，就太不是男人了。而且我手里还有他们做假账的证据，我想交给警方，就算不能把他们彻底搞垮，也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挂了电话，林砚转头看向苏清媛。她正坐在新工作室的窗边，阳光洒在她脸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新工作室的装修已经完成，实验设备整齐地摆在桌上，张成正带着两个应届生整理实验数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想什么？”林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在想，我们从车库走到这里，遇到了这么多困难，却从来没有真正输过。”苏清媛靠在他肩上，“沈家虽然暂时受挫，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接下来还要更小心。”
林砚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不管他们再来什么手段，我们都一起面对。就像你说的，我们有团队，有技术，还有彼此，没什么好怕的。”
这时，苏清媛的手机响了，是她国外的助理打来的：“苏总，不好了！沈振雄派人去国外找苏董了，说要和他‘谈谈’！”
苏清媛的脸色瞬间变了，林砚立刻握紧她的手：“别慌，我们马上想办法。你现在联系国外的保镖，保护好叔叔的安全，我去找王警官，让他帮忙协调国际刑警，阻止沈家的人乱来。”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林砚和苏清媛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在国外悄然酝酿。沈家的报复来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快，也更狠，而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横跨国内外的势力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