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壁上的绿光忽明忽暗，映着李猛凝重的脸。他用钢筋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见风声从里面钻出来，带着股土腥气。“你说，林野费这么大劲，又是血祭又是引开守墓人，会不会不只是为了逃出去？”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声切割得有些零碎。
苏九璃蹲在洞口边，正用手电筒往里照，闻言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
“他像是在演一场戏。”李猛把钢筋横在洞口，试探着踩了踩，确认结实后才继续说，“这场戏太刻意了，每个步骤都精准得不像临场发挥——用血祭打破规则的时机，把你推进内门的时间点，甚至守墓人和深渊之眼的争斗烈度，都像是被计算好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通道深处的黑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我总觉得，他是做给某个人看的，或者说……某个‘东西’。”
苏九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林野在酒店门口时，那种近乎诡异的冷静，想起他被假身模仿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嘲弄，确实不像是单纯在求生。“是守墓人吗？”
“有可能，也可能不是。”李猛摇摇头，“回魂墟里藏着的‘东西’不止守墓人一个，顶楼的深渊之眼、酒店经理，甚至陈默他们变成的‘住客’，都可能是观众。林野这么做，要么是想激怒谁，要么是想试探谁的底线——你想，一个能把生死博弈当成棋局的人，怎么会满足于仅仅逃出生天？”
他用钢筋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又画了个叉：“就像猎人设陷阱，不只是为了捕兽，有时候是为了让别的猎人看看，这片林子谁说了算。林野现在做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他在告诉回魂墟里的所有‘东西’，他不是待宰的猎物。”
苏九璃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她想起林野握雷击枣木时的样子，指节泛白，眼神却稳如磐石，仿佛手里攥的不是驱鬼的法器，而是能定乾坤的棋子。“可他为什么要做给‘它们’看？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为了搅乱水。”李猛擦掉地上的画，“回魂墟里的‘东西’各有各的算盘，守墓人要深渊之眼的碎片，经理想抓活人为‘住客’，它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全靠规则约束着。林野把水搅浑，让它们互相猜忌，才好趁机找到真正的破绽——而这场戏，就是搅水的棍子。”
风声从洞口里钻出来，越来越响，带着种诡异的嗡鸣，像有无数人在低声耳语。李猛突然往洞口退了半步，脸色微变：“这风声不对劲。”
苏九璃也察觉到了，手电筒的光柱在洞里晃了晃，照见洞壁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怎么了？”
“守墓人的意志开始渗透了。”李猛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没发现吗？我们聊得越久，周围的景象就越模糊——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不用亲自动手，光靠意志就能扭曲人的认知。”他指了指通道尽头，那里的黑暗似乎在蠕动，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之所以进入这里的人最后都会被他的意志影响，就是因为在他的眼中……我们这些正常人才是有病的人。”
苏九璃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想起307房间里的“住客”，想起他们腐烂的脸上那诡异的平静，或许在守墓人看来，那些被扭曲的魂魄才是“正常”的，而他们这些还保持理智的活人，反倒是需要被“修正”的异类。
“林野现在在外面屠杀那些‘住客’，会不会也是……”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如果守墓人真的把活人当成“病患”，那林野的屠杀，在他看来或许是“治疗”，可这种治疗一旦失控，会不会连她也被当成需要清除的“病灶”？
李猛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他不会。但守墓人会利用这点——你想，要是林野的屠杀被他曲解成‘失控’，再把这‘失控’的意志嫁接到你身上，你觉得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吗？”他用钢筋敲了敲洞口边缘，“我们得快点进地窖，再待下去，恐怕要被这意志缠上了。”
两人顺着钢筋爬进地窖，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像条废弃的矿道，两侧的岩壁上凿着粗糙的台阶，一直延伸向深处。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岩壁，照见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是“老槐村”“救命”之类的，笔画里还嵌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这地窖是老槐村村民挖的？”苏九璃摸着岩壁上的字，指尖能感觉到笔画的凹凸，“他们当年是不是也想靠这个逃出去？”
“大概率是，但失败了。”李猛的声音在矿道里回荡，“你看这些台阶，每隔三级就有个凹槽，里面嵌着骨头渣，是守墓人做的标记，他早就知道这地窖的存在，进来的人，等于自投罗网。”他顿了顿，“不过现在不一样，规则乱了，他的标记未必还管用。”
苏九璃想起林野的计划，心里稍定：“你说，林野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拿到深渊之眼的碎片，毁掉回魂墟吗？”
“不止。”李猛的脚步停在一处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飘着白雾，右边的则黑漆漆的，“毁掉回魂墟只是第一步，他要找的应该是‘源头’——守墓人为什么要守在这里？深渊之眼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年老槐村的人为什么会被做成养魂道？这些事不弄明白，就算逃出去，也迟早会被缠上。”
他选了右边的通道，继续往前走：“林野这种人，要么不做，要做就会做绝。他既然敢用血祭，就肯定做好了掀翻整个回魂墟的准备，甚至可能……想把这里藏着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一次性解决。”
苏九璃的心跳快了些。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林野的了解，或许还不及皮毛。那个平时话不多，总把情绪藏在眼底的男人，心里竟装着这么大的盘算。“可他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李猛打断她，语气带着种莫名的笃定，“他把你推进内门，让你带着地图找地窖，就是把你算进了计划里。或许还有沈瑶，她手里的‘眼白’碎片，未必是巧合。林野看似在单打独斗，其实早就把能利用的力量都盘活了。”
矿道里的空气越来越冷，手电筒的光柱开始晃动，照在岩壁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像在跳舞。苏九璃突然停住脚步，猛地抬头——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粗糙的岩壁和矿道，而是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两侧是敞开的房间，床上的“人”盖着白被单，轮廓在被单下微微起伏，和她之前在“内门”走廊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可空气中的气味变了，铁锈味里混进了腐烂的甜腻，是外门才有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发颤，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房间门牌——301，302……是三楼的房间！
李猛也愣住了，他摸了摸走廊的墙壁，触感冰冷坚硬，不是内门通道那种黏腻的质感。“我们……好像回到外门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对，不是‘回到’，是这里的景象被替换了。”
苏九璃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冲到一扇窗边，推开布满灰尘的玻璃——外面是红泥洼的荒野，枯黄的草在风里翻滚，远处的铁轨锈迹斑斑，和外门的景象分毫不差。可她明明记得，他们刚爬进地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三楼走廊？
“这应该是守墓人的一种特殊的能力。”李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悸，他指着走廊尽头的黑暗，那里隐约有个高大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风衣，正背对着他们站着，“他能扭曲表里世界的界限，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换了地方——他想把我们困在外门，困在他的‘猎场’里。”
苏九璃盯着那个背影，喉咙发紧。是林野吗？还是……守墓人变出来的假身？
走廊里的白被单突然剧烈起伏起来，像是里面的“人”要挣脱束缚，腐烂的甜腻味越来越浓，几乎要凝成实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