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仗虽然打赢,但也冒出来一个新问题。”
杨厂长把声音压得很低,“咱们的通讯,不行。”
“通讯?”林卫国心里一动。
“对。”杨厂长叹息,“前线指挥部反映,
最近敌人的电子干扰花样越来越多。
咱们的电台一到节骨眼上就‘滋啦滋啦’的,
全是杂音,命令传不下去,情报也送不上来。”
“有几次就因为这个,差点让一支穿插部队被人家包了饺子!
还好咱们的战士机灵,硬是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可这事,把军区首长气得拍了桌子。”
“咱们现在用的电台,还是当年老大哥给的那一套,技术早就过时。
人家一干扰,咱们就成了睁眼瞎,成了聋子。”
杨厂长的脸上全是愁容:
“这事儿,科委那边已经开了好几次会,
几个研究所的专家愁得头发都快薅光,也没个好办法。”
林卫国听着,眉头也皱起。
杨厂长跟他说这些,可不是随便闲聊。
这背后八成是大领导的意思。
“高原利剑”这种冷兵刃的仗是打赢了,可现代战争打的是信息。
通讯这个“神经系统”要是瘫了,再锋利的剑也只是块废铁。
林卫国心里有数,自己这个悠闲的奶爸怕是当不长。
第二天一早,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果然就打到家里。
电话是科委主任亲自打的。
“卫国同志,你的假期结束。明天上午九点,
科委三号会议室有紧急会议。大领导点名,你必须参加。”
“是,保证到会。”
挂上电话,林卫国望向摇篮里睡得香甜的一双儿女,心里轻叹。
娄晓娥走过来,从他身后轻轻抱住。
“又要走了?”
“嗯,去开个会。”
“我帮你收拾东西。”
娄晓娥什么都没多问,转身就去准备换洗的衣物。
自己的男人不只属于这个小家,他更属于这个国家。
她能做的就是在他每次出征前为他打理好行装,
然后,在家安静地等他回来。
隔天上午,林卫国准时出现在国防科委三号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在座的除了科委的几位头头,还有总参通讯部、电子工业部,
以及几个重点通讯研究所的负责人和总工程师。
每个人脸上都跟挂着霜一样,愁云惨淡。
主位上,大领导的脸沉得像要滴出水。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
大领导的声音不高,却一下就让屋里安静下来,
“我们的‘神经系统’快要瘫痪!”
他朝总参通讯部的李部长看了一眼。
李部长站起身,打开幻灯机。
幕布上出现一张张让人心头发紧的战地照片。
被炮火炸成零件的电台,满脸焦急却喊不出声的指挥员,
还有因为收不到撤退命令而陷入重围、伤亡惨重的部队……
“各位,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
李部长的嗓子沙哑得像在拉破风箱,
“西南边境的冲突虽然打赢了,但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我们的对手,在电子战这块比我们想的要狡猾。
他们用上大量的干扰设备,
专挑我们电台的工作频率,进行全频段的压制。”
“我们的电台一开机,耳机里就全是‘滋滋啦啦’的噪音,
什么都听不清。指挥员的命令传不到一线。
一线部队的紧急情报也送不回指挥部。”
“在现代战争里,这就等于成了战场上的聋子和瞎子!”
李部长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眶通红:
“仗打到这份上,憋屈!太他妈憋屈!”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电子工业部的一位副部长站起,满脸的无奈。
“首长,同志们,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没想办法。
我们现在部队装备的主要是71式和81式电台,
技术原型都是老大哥五十年代的东西。”
“这种老式电台用的是固定频率通信。
说白了就像一条单行道,人家只要把这条路一堵,你就过不去。”
“我们试过加大电台的发射功率,想用更大的声音压过噪音。
但效果很差,而且功率一大目标也暴露,成了敌方炮火的活靶子。”
“我们也想过增加备用频率,这条路堵了咱们就换条路走。
可我们的电台换频率要手动调整晶体振荡器,慢得要命。
等你换好,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你换过去,
人家马上也能跟过来继续堵你。”
一个个技术难题摆在桌面上,却没人能给出一个管用的法子。
这就像一个死结,越解越紧。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跟商量好似的,
落到会议室角落那个从头到尾没吭声的年轻人身上。
科委特别顾问,林卫国。
从“龙脊”到“高原利剑”,
这个年轻人已经让不可能变成太多次可能。
现在所有人都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他身上。
“卫国同志,”科委主任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林卫国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
“各位首长,各位专家,刚才大家谈到的问题我一直在听。”
“我认为我们之前的思路又走进了死胡同。”
“我们总想着在‘固定频率’这条老路上修修补补,
想着怎么把路拓宽一点,或者多修几条备用的路。
但问题的根子不在于路不够宽,也不在于路不够多。”
“问题的根子在于我们走哪条路,敌人是知道的。
他可以从容地在我们前面设置路障。”
林卫国拿起一支粉笔,在旁边的小黑板上,
画出一条直线,代表我方的通信频率。
然后,他又画了一个大叉打在这条直线上,代表敌人的干扰。
“所以,我的想法是我们干脆不要走固定的路。”
林卫国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
不走固定的路?那怎么通信?开玩笑吗?
“我的方案可以概括为两个字——‘跳频’。”
“跳频?”
这个词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跟听天书一样,又陌生又古怪。
“什么意思?”
李部长皱着眉头问,这小子又在搞什么玄虚?
“意思就是,我们的电台不再死守着一个频率通信。”
林卫国解释,“它会以极快的速度,
在一大堆预先设定的频率之间不停地跳来跳去。”
“比如说,这一毫秒它在A频率上发一个信号;
下一毫秒它就跳到b频率上发一个信号;
再下一毫秒,它又跳到了c频率……”
“这样一来,对于敌人来说,他的干扰机就傻眼。
他刚锁定我们的A频率,我们已经跳走。
等他反应过来追到b频率,我们又没影儿。”
“在上百个,甚至上千个频率之间进行毫秒级的随机跳跃。
敌人的干扰机永远只能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吃灰。”
林卫国一口气说完,整个会议室里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不停地跳?毫秒级?随机?
这……这不是在说神话故事吧?
过了好半天,电子工业部那位副部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问出所有人心里的那个最大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