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就提着食盒往囚室走。
心里像压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兄长越狱了。
宗族通缉令贴得满城都是,画像上的他面目狰狞,被标注成 “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可我不信。
大哥不是那种人,他绝不会杀人,更不会叛逃。
可苏婉继母的话又在耳边回响:“砚儿,你哥被猪油蒙了心,杀了人还想跑,你可千万别学他,免得被牵连。”
她说话时眼眶红红的,握着我的手满是担忧,指尖的温度却凉得刺骨。
我到底该信谁?
囚室的门虚掩着,看守歪倒在墙角,被捆得严严实实。
我的心猛地一沉,快步冲进去。
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摔碎的饭碗,和墙上松动的砖块,证明大哥真的从这里逃了。
食盒从手里滑落,饭菜洒了一地,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格外刺鼻。
“哥……” 我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真的跑了?
难道那些证据都是真的?
他真的杀了林伯涛叔?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钻进脑子里,搅得我天旋地转。
就在我失魂落魄时,脚边的砚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我昨天带来想给大哥解闷的,他以前总爱教我写字,说笔墨能静心。
砚台被踢到了墙角,底部朝上,边缘的凹槽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我弯腰捡起来,指尖摸到一片柔软的布料和一张纸条。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心翼翼地抠出东西,展开一看 —— 是半块光滑的云锦绸缎,上面绣着个金线 “苏” 字,针脚细密得不像话;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有力,是大哥的笔迹:“苏婉身份有假,后山密会是圈套”。
“苏” 字?
身份有假?
我手里的绸缎瞬间变得滚烫,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继母苏婉?
那个从小对我和大哥关怀备至、温柔体贴的继母?
她怎么会身份有假?
大哥是不是被逼急了,才胡乱攀咬?
可这绸缎质地精良,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而且大哥绝不会拿这种事骗我。
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边是继母多年的养育之恩和温柔呵护,一边是大哥血浓于水的亲情和从未有过的郑重警告。
撕裂般的疼痛蔓延开来,几乎让我窒息。
我赶紧把绸缎和纸条藏进衣襟,贴身放着,冰凉的布料贴着皮肤,让我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必须查清楚!
不管是大哥冤枉了继母,还是继母真的藏着阴谋,我都要找出真相。
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让大哥蒙冤,更不能让兄弟俩彻底反目。
回到住处,苏婉继母已经在等我了。
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看起来温柔又慈爱。
可我看着她,心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砚儿,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放下针线,起身迎过来,眼神里满是关切。
“没…… 没什么,” 我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不自然,“看守睡着了,我等了一会儿。”
“那就好,” 她拉着我坐下,给我倒了杯热茶,“你哥的事别多想,有继母在,一定不会让你受牵连的。”
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动作温柔,可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继母,”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 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看家里没有你的旧物,也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
苏婉继母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快得让人抓不住。
“傻孩子,” 她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勉强,“继母是孤女,从小无依无靠,哪有什么家人和旧物?后来被你父亲收留,才有了家。”
她起身走进内室,很快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书:“这是当年的收养文书,上面有官府的印章,你看看就知道了。”
文书递到我手里,纸质粗糙,印章的字迹模糊,却能看清 “官府认证” 的字样。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继母,你为什么姓苏?我听长老说,父亲以前认识一位苏姓的小姐,是老族长的私生女。” 我故意试探着问道。
苏婉继母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文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砚儿,你听谁胡说八道?”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和平日的温柔判若两人,“那都是谣言!老族长的私生女早死了,我只是恰巧姓苏罢了!”
为了让我相信,她突然抓起桌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滴落在文书上,染红了泛黄的纸张。
“我苏婉对天发誓,若我有害双胎之心,若我身份有假,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眼神坚定,语气决绝,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她流血的手指:“继母,我信你!你别这样!”
可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深。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
她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为什么要割破手指立誓?
正常的解释,何必如此极端?
送走苏婉继母,我立刻拿出那份收养文书,翻来覆去地看。
印章的字体总觉得怪怪的,笔画粗细不均,和我在宗族书房见过的官府印章不太一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萌生:这印章会不会是伪造的?
夜色渐浓,月凉如水。
我趁着族人都已入睡,悄悄溜出房门,朝着宗族书房跑去。
书房是宗族重地,存放着各种文书档案和官府往来信件,里面一定有真正的官府印章样本。
书房的门紧锁着,我从袖中摸出大哥以前教我用的细铁丝,这是我们小时候偷偷溜进书房看书练会的手艺。
指尖有些颤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我推开门,闪身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纸张的霉味,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亮了一排排书架。
我不敢点灯,借着月光摸索着,很快找到了存放官府文书的柜子。
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份盖着官府印章的公文。
我拿出收养文书,将两个印章放在一起对比。
果然!
收养文书上的印章,“府” 字的撇画比真印章粗了许多,“县” 字的竖画也歪了一点,明显是模仿着刻的伪章!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苏婉继母骗了我!
她的收养文书是假的,她的身份果然有问题!
那她接近我们兄弟,接近林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哥的警告是真的!
后山密会是圈套!
我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浑身冰凉。
原来这么多年的温柔呵护,可能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把文书放回原处,悄悄溜出书房。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从墙角闪过 —— 是苏婉继母和林仲山叔!
他们深夜在这里见面,肯定有问题!
我下意识地躲到桂花树后,屏住呼吸。
“仲山,林墨跑了,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苏婉继母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怕什么?” 林仲山的声音阴鸷得可怕,“他就是条丧家之犬,被死士和村民追着跑,活不了多久。再说,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族人都以为他勾结外人,等林宗明老东西一死,双胎就彻底洗不清了,到时候林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林宗明老东西?
指的是老族长?
他们要杀老族长?
还要霸占林家的一切?
我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林伯涛叔的死,祭坛的伪证,大哥的冤屈,全都是他们策划的阴谋!
“可砚儿那边……” 苏婉的声音带着犹豫。
“一个毛孩子罢了,” 林仲山不屑地冷哼,“被你哄得团团转,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只要继续装温柔,别让他起疑心就行。等我们掌控了宗族,他的生死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愤怒、失望、背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一直信任依赖的继母,和蔼可亲的林仲山叔,竟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恶人!
他们踩着别人的尸骨,谋划着滔天的阴谋,而我,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我强忍着冲出去质问他们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不行,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我没有证据,就算揭穿他们,也没人会信。
大哥还在外面被追杀,老族长处境危险,我必须冷静,必须找到更多证据,才能揭穿他们的阴谋。
我悄悄退回去,躲在暗处看着他们离开。
苏婉继母走在前面,绣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月光下,我看到她绣鞋侧面的黑色丝线松了一截,垂在外面,格外显眼。
黑色丝线?
我猛地想起,上次跟着大哥偷偷进祠堂秘道时,曾在墙角看到过一截一模一样的黑色丝线,当时以为是老鼠拖进去的,没放在心上。
难道……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我趁着他们走远,快步冲到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捡起那截掉落的黑色丝线。
然后转身朝着祠堂秘道跑去。
秘道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伸手不见五指。
我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很快找到了上次看到丝线的墙角。
火折子凑近一看,墙角果然还残留着一小截黑色丝线,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材质、粗细、颜色,甚至连编织的纹路都完全一致!
这是苏婉继母绣鞋上的丝线!
她来过秘道!
林伯涛叔的密室和秘道相通,难道她就是通过秘道潜入密室作案的?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伪造的收养文书、和林仲山的深夜密谋、秘道里的丝线、大哥留下的绣着 “苏” 字的绸缎……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了所有的伪装。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之前对苏婉继母的最后一丝信任,也烟消云散。
我握紧手里的丝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愤怒在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们骗得我好苦!
利用我的信任,一步步将大哥推向深渊,还想谋害老族长,霸占林家!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转身冲出秘道,朝着林晚秋姐姐的捕快驻地跑去。
夜色深沉,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但我丝毫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林晚秋姐姐,把证据交给她,联手揭穿苏婉和林仲山的阴谋,救大哥,救老族长,还林家一个清白!
路上遇到巡逻的族人,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窃窃私语。
“那不是林砚吗?大半夜的跑什么?”
“会不会是要去找他那个叛逃的哥哥?”
“说不定他俩是一伙的!”
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可我不在乎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真相,是复仇,是守护剩下的亲人。
跑到捕快驻地时,天已经快亮了。
我用力拍打着大门,声音带着急切:“林晚秋姐姐!开门!我有证据!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门很快开了,林晚秋姐姐穿着夜行衣,眼神锐利如鹰,显然也没睡。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她看到我,皱了皱眉。
我从衣襟里掏出绸缎、纸条和黑色丝线,一股脑塞到她手里,语速飞快地说:“姐姐,这都是证据!苏婉继母身份是假的,她和林仲山勾结,策划了一切!林伯涛叔是他们杀的,祭坛的证据是伪造的,他们还想杀老族长!”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多年的信任崩塌,亲人的背叛,让我再也忍不住情绪。
林晚秋姐姐看着手里的证据,眼神越来越凝重。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坚定:“砚儿,别难过。你做得很好,这些证据非常重要。现在,我们必须联手,在他们动手之前,揭穿他们的阴谋,保护好老族长,救出你大哥。”
她的眼神里满是笃定,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灰暗的内心。
我用力点头,擦掉眼泪。
是的,不能难过,不能软弱。
从现在起,我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孩子了。
我要和大哥、和林晚秋姐姐一起,对抗那些恶人,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这场阴谋,该结束了。
苏婉,林仲山,你们欠我们的,欠林家的,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我握紧拳头,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们要亲手撕开阴谋的面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