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指挥官被押下岩台后,云绮月立刻下令收队。她站在原地没动,风吹得她的衣服和头发乱飞。她看着战场,这里原来是魔族的指挥中心,现在只剩下破石头、断旗杆和几根黑幡,幡布烧成了焦片,在风里轻轻响。
地上有断掉的武器,有些还在冒蓝烟。草木都枯了,像是被火烧过。岩缝里还有黑火在烧,发出“噼啪”声。几个弟子正扶着伤员到空地,有人跪在地上给同伴包扎,布条刚缠上就被黑血浸透;另一个盘腿坐着,双手结印,低声念咒止血,额头青筋跳动,明显很累。
云绮月走过去,脚步踩在碎石和血泥上,声音沉闷。她在一名胸口受伤的弟子身边蹲下。那人脸色发青,嘴唇紫,呼吸急促,胸前一道深口子不断冒出带臭味的黑气。她皱眉,伸手摸他脉搏——很弱,但还活着。
她把手贴在他心口,闭眼运气。一缕金光从她掌心流出,慢慢进入对方身体。金光所到之处,黑气散开,伤口开始合拢,血也止住了。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脸色变白了些,呼吸平稳下来。
她站起来说:“轻伤先处理,重伤集中安置。留两人看守俘虏,其他人轮流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
大家听了命令,各自行动。队伍经历过很多战斗,早就有了默契,做事不乱。
叶凌轩走过来,剑已归鞘,肩甲上有划痕,袖口沾着干血。他看了眼被绑着的魔族指挥官——那人闭着眼,嘴紧抿,脸上没表情,像死了一样。可就在叶凌轩走过时,那人忽然睁眼,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背。
“他还想说话。”叶凌轩低声说,“刚才我经过,他盯着我看,眼神不对。不是恨也不是怕,倒像是……在等什么。”
云绮月转头看他一眼:“等?等谁来救他?还是等我们犯错?”
“不清楚。”叶凌轩摇头,“但他一直在观察。这种人越安静,越危险。”
“那就等柳萱儿能动手再说。”云绮月语气平静,“现在问不出东西。强行搜魂,他会自己毁掉神识。”
不远处,柳萱儿坐在一块炸裂的石头上,手撑膝盖,手指微微抖。她脸色苍白,嘴唇没血色,额前湿发贴在脸上,明显耗力太多。有弟子递来水囊,她接过喝了一口,又猛地吐出来——灵力紊乱,连清水都喝不下。
云绮月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没说话,只是陪着。风吹起衣角,有点凉。
“别勉强。”她终于开口,“你刚才撑太久,幻术覆盖整个岩台,还要维持三个假影迷惑敌人,几乎把经脉耗空。再这样下去,会伤根本。”
“没事。”柳萱儿喘了口气,抬手擦嘴角,“就是头晕,眼前发黑……你们解决了就好。”
“不只是解决。”云绮月看着她,“我们拿到了突破口。接下来怎么走,要看这人脑子里有什么。他是归墟庙外围防线最高指挥,知道路线、阵眼位置、主祭是谁,可能还知道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柳萱儿点头:“我能读。只要他神识没封,我就有办法。”
“再给你半个时辰。”云绮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丹药洁白,表面有淡淡金纹,一拿出来就有清香味。
“回灵丹,含着就行,不用咽。它会慢慢化开,帮你恢复神魂。”
柳萱儿接过放进嘴里,舌尖碰到就一阵苦,她皱眉,但没吐,咬住不让意识模糊。
两人坐着没说话,周围渐渐安静。只有风声和远处咳嗽声。一只乌鸦飞过天空,叫了一声,消失在岩壁间。
一盏茶时间后,叶凌轩召集几名骨干弟子,在一块平地上围成一圈。云绮月也走过去,站到中间。
“这次行动有三个关键点。”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楚,“第一是突袭时机,第二是路线选择,第三是配合节奏。”
“我觉得我们打得不错。”一名紫霄门弟子开口,语气有点得意,“敌人没想到我们会直接冲指挥台。他们以为我们在南线佯攻,结果我们从西谷穿林而上,一下拿下中枢。”
“正因为你觉得不错,我才要说。”云绮月看他一眼,“左边那组提前了两步,差点撞上‘蚀骨陷阵’。右边三人脱节,要不是柳萱儿及时放出幻影遮掩气息,敌方护法早就发动合击,切断你们退路。”
那人脸色一僵,低下头。
“我不是责怪。”她语气缓了些,“只是说事实。我们赢了,是因为敌人更乱,不是因为我们完美。他们内部通讯中断,指挥失灵,才让我们有机会。下次遇到精锐,哪怕一点失误,整支队伍都会完蛋。”
没人再说话。
“柳萱儿的幻术起了决定性作用。”她看向后面的柳萱儿,“没有那三道假影,我们不可能悄悄靠近岩台。魔族哨兵靠气息辨敌,要不是她的‘镜影迷踪诀’改变了我们的灵压波动,百丈外就会被发现。”
柳萱儿摆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可你做到了。”云绮月认真说,“而且坚持到了最后。当敌人察觉异常开始反扑时,你仍维持幻象不破,为我们争取了最关键的十息时间。”
叶凌轩接着说:“接下来的路更难走。前面是断崖区,下面是腐沼。那种地方不适合大部队前进,一旦陷进去,很难救。而且沼泽里有‘噬灵水蛭’,专门吸修士灵力,碰上就是麻烦。”
“为什么不追逃跑的?”另一名弟子问,“我们现在占优势,为什么不一口气打到底?趁他们群龙无首,彻底瓦解防线?”
“因为目标变了。”云绮月答得干脆,“我们的任务不是杀光他们,而是阻止归墟庙的仪式。这个俘虏知道路线、阵眼位置、主祭是谁。这些情报比追残兵重要得多。”
“可万一他们去搬救兵呢?”
“他们会去。”她点头,“但我们已经打乱他们的部署。指挥官被抓,骨杖被毁,信号中断,短时间内组织不起有效反击。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情报,不是战果。”
那人不再说话。
“休整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叶凌轩补充,“之后必须继续前进。越靠近核心区域,抵抗越强。每个人都得保持状态,尤其是灵力。”
会议结束,云绮月回到伤员处。她把剩下的回灵丹发给需要的人,又为两个经脉受损的弟子用净世真阳诀疗伤。每次运功,她都能感觉到灵力被抽走,丹田发虚。但她没停,直到最后一个弟子稳定,才收手。
她抬头看天,乌云密布,不见日月。这种天气适合隐藏行踪,但也容易滋生邪物。
柳萱儿靠在石头上闭目调息。半个时辰后,她睁开眼,手指动了动,开始结印。一道淡金光从指尖溢出,像网一样扩散,在空中形成一层薄雾——这是她的“静心结界”,可以隔绝外界干扰。
“准备好了吗?”云绮月走过去问。
“差不多。”她点头,声音还是弱,“可以试一次短探查,不能太久,不然我会昏过去。”
“只看最关键的部分。”云绮月叮嘱,“归墟庙的位置、仪式进度、有没有尊主到场。”
柳萱儿深吸一口气,走向被绑的指挥官。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坐下,双手放腿上,闭眼。
几秒后,她额头出汗,眉心出现一道红痕。嘴唇微动,像在默念咒语。突然,她身体一晃,右手抓紧左臂,指节发白。
云绮月上前半步,没打断——这时打断读心术,可能导致柳萱儿神识反噬,以后再也无法修幻术。
十息后,柳萱儿猛地睁眼,整个人要倒下。叶凌轩冲上前扶住她肩膀。
“看到了……”她声音很轻,“归墟庙在北边三十里,山腹里面。入口隐蔽,外面有七重禁制。仪式已经开始,血月还没升到顶,还有时间……大概两个时辰内。”
“主祭是谁?”
“一个穿黑袍的人,脸看不清。但他手里拿着一把骨刀,上面刻符文,刀柄镶着一颗红眼球……那是‘冥瞳刃’,只有归墟嫡系才能拿。”
“阵法节点呢?”
“七个,分布在庙外不同位置。每个都有守卫,其中三个在地下暗渠中,很难接近。”
“尊主呢?”
她摇头:“没见到真人。但……有一股很强的气息压在那里,不像活人也不像死物。它浮在庙顶上方,像一团黑雾,偶尔传出低语,听不清内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让我觉得……不安。”
说完,她彻底软倒。云绮月赶紧扶住,喂她服下最后一颗回灵丹。
“够了。”她说,“你已经告诉我们最重要的事。”
她转身看向叶凌轩:“按这个距离,我们最多两个时辰能赶到。如果血月没满,还有机会阻止。”
“路上肯定有埋伏。”他说,“他们不会让这条路太平。尤其现在我们知道太多,一定会设局截杀。”
“那就一步步清过去。”她看了看天色,“休息时间结束,准备出发。”
她走到队伍前方,站上一块高石,面对众人说:
“刚才那一战,我们赢了。但我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来。我们是为了阻止一场能撕裂天地的仪式。归墟庙就在前面,血月将升,邪阵将启。如果我们停下,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底下的人抬起头,没人说话,但眼神都集中过来,带着疲惫,也有决心。
“我不指望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去。”她继续说,声音平稳,“但我希望,当你们回头看今天的选择时,会觉得值得。你们不是为自己而战,是为那些不能拿起剑的人而战。为那些还在等黎明的人,守住最后一丝光。”
说完,她跳下石头,第一个向前走。
叶凌轩押着俘虏跟在后面,柳萱儿被人扶着走在中间。队伍重新列阵,整齐踏上山路。
天色阴沉,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湿气和腐叶味。山路越来越窄,两边岩壁高耸,头顶只能看到一条灰白的天,像要闭合的裂缝。
走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向一片浓雾洼地,雾中有枯树影子;右边沿山脊延伸,地势陡峭,碎石满地。
云绮月停下。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黑玉牌——这是师门秘传的“寻踪引”,能感应归墟邪气方向。她打开符囊,揭下玉牌上的灰符纸。
玉牌闪过一丝红光,缓缓转动,最后指向左边的雾区。
她眉头皱起。
那里不该是归墟庙的方向。按典籍记载,归墟应在阳脉交汇之地,而这片雾区是阴煞聚集的死地。
可玉牌不会骗人。
她看着那片浓雾,心里升起一丝寒意——难道,敌人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而这,正是诱敌深入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