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的建议很快得到了聿先生的批复——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依计行事。”
这意味着,她获得了行动的授权,也意味着,她将亲自操刀,将这潭水搅得更浑。
如何让柳如烟知道还有别人在盯着“旧物”?直接告知自然愚蠢,需得借他人之口,用看似意外的方式。
沈青禾将目标锁定在了柳如烟身边一个并不起眼,却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外围消息的丫鬟——负责浆洗的秋月。根据玄十七提供的有限信息,秋月家境贫寒,有个嗜赌的兄长,时常需要接济,心思活络,并非铁板一块。
这一次,沈青禾不打算再用银钱直接收买,那样痕迹太重。她设计了一个更迂回,也更自然的局。
她让玄十七找了一个生面孔,扮作走街串巷的货郎,专门在柳府后门巷口叫卖些女人家喜欢的针头线脑、廉价胭脂。连续几日,都与出来采买或倒水的秋月搭讪,混个脸熟。
这一日,“货郎”照常出现,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在与秋月闲聊时,无意中抱怨道:“唉,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前几日有个怪客,不买针线,却非要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人家近期在找什么老物件、旧图纸,说是愿意出高价收,神神秘秘的……真是怪事。”
秋月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闲话。
又过了两日,“货郎”再次出现,这次却带着几分后怕,对秋月低声道:“姑娘,你说怪不怪?就我上次跟你提的那怪客,昨儿个我好像瞧见他在这巷子口鬼鬼祟祟地转悠,还跟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哪家府里管事模样的人偷偷说话,好像……好像提到了什么‘王府’、‘残片’……吓得我赶紧躲开了。可别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王府”?“残片”?
这两个词如同针尖,猛地刺了秋月一下!她虽是个浆洗丫鬟,但身处柳府,又是柳如烟的心腹之地,近来府内气氛紧张,大小姐(柳如烟)似乎确实在暗中寻找什么重要的旧东西,管家也吩咐过要留意陌生人和异常动静……
这“货郎”无意中听来的闲话,瞬间与府内的某些迹象对上了号!
秋月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动声色,敷衍了“货郎”几句,便匆匆回了府。
她虽不敢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能因此立上一功,或许能得到些赏钱,缓解家中的窘迫。于是,她寻了个机会,将自己从“货郎”那里听来的“闲话”,添油加醋地禀报给了负责内院巡查的一个二等管事嬷嬷。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层层传递,很快就摆在了柳如烟的面前。
“有人在打听王府旧物?还提到了‘残片’?”柳如烟看着心腹嬷嬷呈上的消息,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保养得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正在暗中全力搜寻幽冥图可能存在的其他残片,此事极为隐秘,除了父亲和弟弟,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未必清楚全貌,怎么会走漏风声?还有外人也在打听?!
是赵铁云?不对,赵铁云如今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是朝廷其他势力?还是……那个本该死了的沈青禾背后的人?!
无论是谁,这都意味着她不再是唯一知道残片价值的人!有人已经盯上了她,甚至可能走在了她的前面!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被窥视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查!给本宫狠狠地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觊觎本宫的东西!”柳如烟声音尖利,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狰狞,“府里也给我肃清!任何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随着柳如烟的命令,柳府内外顿时风声鹤唳,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压抑。护卫巡查的次数更加频繁,对下人的盘查也严厉了许多,颇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而这,正是沈青禾想要的效果。
“惊雀”的目的已经达到。柳如烟方寸已乱,她越是紧张,动作就越多,破绽也就越大。同时,她必然会加快搜寻残片的步伐,甚至可能……会忍不住将手中已有的东西转移或采取其他行动。
“主上,柳氏已然惊动。”沈青禾向聿先生汇报进展,“其内部戒备森严,但亦因此更显急躁。我们或可静观其变,等待其自行露出破绽;或可……再添一把火,逼她将东西‘吐’出来。”
聿先生的回复很快传来,依旧简洁:“暂观其变,盯紧柳承泽及柳府与外界的联络。”
沈青禾明白,聿先生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柳如烟如今如同惊弓之鸟,任何外部的刺激都可能让她龟缩不出。不如让她在内部的压力和恐惧中自行发酵,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她吩咐玄十七,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柳承泽的一举一动,以及所有与柳府有密切往来的人员。尤其是柳府与外界传递物品的渠道,更是重中之重。
棋局,已然进入了中盘。双方都在暗中布局、试探。沈青禾凭借精准的情报分析和对人心的把握,成功地扰乱了对手的节奏,将主动权,一点点地扳回了自己手中。
她站在别苑的书房内,看着墙上那张日益详尽的、关于柳府人际关系和活动规律的图表,目光冷静而深邃。
网,已经撒下。现在需要的,是耐心。
她相信,那条藏在暗处的大鱼,迟早会按捺不住,自己游进网中。
第一百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