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这几年大兴土木,到处都是工地。李青是个小包工头,手下带着二十几个工人,接些不大不小的工程。这人手艺不错,就是心黑,总想着法儿克扣工人工资,材料也用次品充好,为此没少跟工人闹矛盾。
这天傍晚,工人们都下班了,李青还在临时板房里算账。他琢磨着怎么把这月工资再压一压,忽然听见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面带倦容,像是走了远路。
“师傅,能给口水喝吗?”来人问道。
李青本想打发他走,但看这人气度不凡,不像寻常乞丐,便让他进来了。倒水时,那人自称姓阎,是地质勘探队的,迷了路。
“这附近是不是有座老庙?”阎先生突然问。
李青心里咯噔一下。工地东南角确实有座破旧的小庙,拆迁时工人都不敢动,说是本地土地公庙,灵验得很。李青不信这个,前些天为赶工期,亲自用推土机把庙给推了,为此几个老工人还辞工不干了。
“是有座小庙,早拆了。”李青敷衍道。
阎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李青,喝完水道谢告辞。临走时突然说:“李老板,你我有缘,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李青只当是客套话,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李青莫名发起高烧,工地只好停工。傍晚时分,他正昏昏沉沉躺在板房里,阎先生竟真的来了,也不知他怎么通过的工地大门。
“李老板,走吧,带你去看看因果。”阎先生说着,伸手一拉李青胳膊。
说来也怪,李青顿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跟着阎先生走出板房,却不是往工地大门去,而是径直朝原来小庙的方向走。更奇的是,原本堆放建材的地方,竟出现了一条雾气朦胧的小路。
二人沿小路前行,两旁景象越来越陌生。不多时,来到一处古式院落前,青砖灰瓦,门前两盏红灯笼发出幽幽光芒。
进门后,只见堂上坐着位威严老者,穿的不是现代服饰,倒像是古装戏里的官服。两侧站着几个穿旧时差役服装的人,个个面色凝重。
“李青,你可知罪?”堂上老者厉声问道。
李青一头雾水,又有些害怕:“您是哪位?我何罪之有?”
“我乃本地土地,你推我庙宇,毁我香火,本该折你阳寿。念你阳寿未尽,特让你看看亲人所受之苦,盼你幡然醒悟!”
土地公一拍案几,李青眼前顿时出现一片模糊景象。慢慢清晰的,竟是他已去世多年的姐姐李梅。
李梅生前对李青极好,父母早逝,是姐姐一手把他拉扯大。可李青成年后,为争家产,与姐姐反目成仇,甚至在姐姐病重时都不曾探望。姐姐去世后,他独吞了所有遗产。
此刻,李梅正在一处荒芜之地劳作,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肩上扛着沉重的石块,步履蹒跚。
“姐姐...”李青喃喃道。
土地公道:“你姐姐生前待你如子,你却忘恩负义。她本可转世善道,因你之过,如今在阴司受罚。”
李青看得心惊,忍不住问:“那我该如何补救?”
“回去后,重修庙宇,诚心忏悔,善待他人。否则,待你阳寿尽时,下场比你姐姐惨十倍!”土地公说完,袖子一挥。
李青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还在板房的床上,浑身冷汗,高烧已退。窗外天刚蒙蒙亮。
他坐起身,回想梦中情形,历历在目。正犹豫是梦是真时,手机响了,是手下工人打来的。
“李老板,不好了!昨晚大雨,工地围墙倒了,砸坏了旁边好几辆车!”
李青急忙赶到现场,只见工地东侧围墙塌了一大片,砖石砸中了路边停放的几辆车,最严重的是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几乎被埋在了砖石下。
更奇的是,围墙倒塌的地方,正是原来小庙的位置。而倒塌的砖墙,偏偏绕过了旁边工人放工具的小棚子,一丝未损。
车主们陆续赶来,纷纷要求赔偿。尤其是那黑色轿车的车主,是附近有名的难缠人物,开口就要十万。
李青焦头烂额,忽然想起梦中土地公的话。他一咬牙,对众人道:“各位,这次事故我全责,一定赔偿。但请给我三天时间。”
打发走车主后,李青召集工人,宣布先停工三天,工资照发。又找来懂行的老师傅,商量重建小庙的事。
工人们听说要重建土地庙,个个来了精神。有老人说,这土地公最是灵验,以前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居民都来上香。后来城市扩建,庙就渐渐荒废了。
李青亲自采购材料,按照老人们的描述,在原来位置重建小庙。工人们见老板诚心,也都卖力干活,不到两天,一座小巧但坚固的庙宇就建成了。
竣工当天,李青备齐香烛供品,带领工人们举行了简单的开光仪式。他跪在庙前,诚心忏悔自己的过错,承诺今后一定善待工人,合法经营。
说来也怪,正当他叩拜时,庙内突然刮起一阵小旋风,香炉里的香烟直冲而上,在空中形成一个隐约的“善”字,良久才散。工人们见状,纷纷称奇,说土地公显灵了。
更让李青惊讶的是,第二天一早,那辆黑色轿车的车主竟主动找来,态度大变:
“李老板,说来也怪,昨晚我梦见个穿古装的老头,说我的车本来该全损,但念你诚心改过,只让我收你一万修车费就行。我醒来觉得太真了,就这么办吧!”
其他车主也纷纷降低赔偿要求。李青心中明白,这是土地公在帮他。
从此,李青像是变了个人。他不仅按时足额发放工资,还改善工人伙食,工地安全也做得妥妥当当。工程质量更是严格把关,再不用次品材料。
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李青的工程出奇顺利。有次工地差点发生坍塌事故,关键时刻,支撑架莫名其妙地多了几根加固的木头,像是早就有人暗中帮了一把。
还有一次,李青投标一个大项目,本是无望中标,却因竞争对手接连出问题,最后项目落到了他手上。
更神的是,工人们私下传言,深夜里常看到小庙前有个穿中山装的人影徘徊,像是之前来找水喝的阎先生。有人说那是土地公的化身,也有人说那是阴司的引路人。
李青的生意越做越好,成了江东市有名的诚信承包商。每年清明、中元,他都会亲自去小庙上香,有时还会带着妻子和女儿。
这天傍晚,李青又来到庙前上香。忽见庙门口石阶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多年未见的阎先生。
“阎先生!”李青惊喜道。
阎先生微笑着点点头:“李老板,别来无恙。”
“多谢先生当年指点迷津。”李青诚恳道。
阎先生摆摆手:“是你自己心存善念,方能转祸为福。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谁的命?”李青好奇。
阎先生笑而不答,转而道:“你姐姐已经转世善道了。因你这些年的善行,她的罪业已消。”
李青心中一宽,还想再问,阎先生却站起身:“阴司有记,阳间有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走入暮色中,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李青站在庙前,望着都市的霓虹灯光和古朴小庙形成的奇特对比,心中感慨万千。
远处,工地上的灯光亮起,工人们正在加班赶工。但这次,李青早已按规定支付了加班费,备好了夜宵。
小庙前的香炉中,三炷香静静燃烧,青烟袅袅上升,融入江东市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