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时间仿佛凝滞了许久。
那串天文数字带来的强烈冲击波缓缓散去，留下的是满室恍惚与不真实的寂静。
徐国强和周慧兰瘫在沙发上，眼神都有些发直，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那长得吓人的数字，一会儿是儿子平静的侧脸，一会儿又是往日里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
巨大的反差让他们的认知系统几乎要过载。
周慧兰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已经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下，还残留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数字的余温。
是真的，不是做梦。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儿子脸上。
徐亦正微微侧头，看着父亲，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觉得父亲的反应很有趣。
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眉眼间是超越年龄的沉静，完全看不出刚刚轻描淡写地展示了一笔足以让无数人疯狂的财富。
周慧兰就这么直勾勾地打量着，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骄傲，有震撼，有欣慰，还有一种隐隐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
这个她怀胎十月生下来、一点点养大的孩子，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了如此让她需要仰望的高度？
他平静的面容下，究竟还藏着多少她无法想象的能量和世界？
徐亦感受到了母亲专注的视线，扭过头，恰好对上了周慧兰那探究、感慨又带着无限柔软的目光。
他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对着周慧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在说：“妈，没事，是我。”
周慧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心头那点莫名的疏离感瞬间消散，只剩下满溢的暖意和自豪。
她也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用力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旁边“噌”地一下，徐国强猛地站了起来。
他像是体内积攒的激动能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步，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又猛地放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红光。
他难以平复，激动的说道：“不行！不行！坐不住了！”
“我得再做几个菜！对！再做几个好菜！今晚咱们家必须好好庆祝一下！哈哈哈！1.9亿啊！这不得好好喝两杯？！”
他说着，也不等沙发上的母子俩发表意见，自顾自地转身，脚下生风地又冲回了厨房。
紧接着，厨房里就传来冰箱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以及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乒铃乓啷往外拿食材的动静，听起来是把冰箱里存货的好肉好菜都给翻出来了。
看着徐国强这如同老小孩般兴奋难抑的反应，徐亦和周慧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刚才那凝重震撼的气氛，瞬间被这充满烟火气的冲动驱散得无影无踪。
周慧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彻底合上，还下意识地用手掌在上面轻轻按了按，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惊人的数字牢牢按住。
她嘴里开始习惯性地碎碎念起来，带着老一辈特有的谨慎：“财不外露，财不外露……小亦啊，这事儿可不能到处说去，咱自己知道就行了……”
徐亦闻言，笑着反握住母亲的手，语气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所以啊，妈，你跟爸就安心享福，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别总想着省。你儿子我现在本事大得很，养你们绰绰有余。”
这话要是放在一个小时前说，周慧兰可能还会觉得儿子是在宽慰他们。
但现在，亲眼见证了那屏幕上的数字，她只觉得儿子这话说得再实在不过了。
她顿时眉开眼笑，乐滋滋地点头，那点谨慎小心被巨大的骄傲取代：“对对对！我儿子本事大！我儿子可是要青史留名的大文豪！”
见她心情这么好，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徐亦觉得时机正好。
他话锋一转，旧事重提，语气放得更软了些：“那……妈，上次我跟你说的，给你找个保姆的事儿？你看现在爸又要忙着店里的事儿，又要照顾你，也辛苦。找个专业的保姆来搭把手？”
果然，一提到这个，周慧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习惯性地又想拒绝，带着点老一辈不愿意麻烦人、也觉得没必要花那“冤枉钱”的固执：“哎呀，请什么保姆啊，多浪费钱……你爸现在照顾得挺好的，我也没什么事儿……”
徐亦早就料到母亲会这么说，他也不急，开始发挥他耐心的“碎碎念”功力，一条条掰开揉碎了跟母亲分析：“妈，这不光是省不省力的问题。”
“专业的保姆，她懂得多啊，能根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给你搭配营养餐，做既健康又好吃的饭菜。”
“这样对您身体好，对肚子里的宝宝发育也好，是不是？”
“而且人家还懂很多产后恢复的知识，等您以后生了，有专业的人照顾，恢复得也能更快更好，少受罪。”
“爸做的菜是好吃，也合您口味，但他那手艺您也知道，重油重盐的，偶尔吃吃行，长期这么吃，对孕妇也不好，容易血压高、血糖高，那多危险？”
您想啊，有个专业的人在家，爸也能轻松点，不用那么操心，能更有精力去管店里的事。您呢，就负责开开心心的，想吃啥健康的就跟保姆说，想散步了就下楼溜达，多好？”
他就这样，坐在母亲身边，声音温和，条理清晰，从孕期健康讲到产后恢复，从父亲辛苦讲到专业便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足足念叨了十几分钟。
周慧兰起初还试图反驳几句，但听着儿子句句在理，全是替她和孩子、还有这个家考虑，那点固执也就慢慢动摇了。
尤其是听到“对宝宝好”、“少受罪”这几个字眼，她作为母亲的本能彻底占据了上风。
看着儿子难得这么耐心地、絮絮叨叨地劝自己，眼神里全是关切，周慧兰心里最后那点坚持也融化了。
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妥协又带着点期待的笑容，松了口：“那……那就……试试？”
徐亦眼睛一亮，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打赢了一场重要的战役，高兴地应道：“哎！试试！必须试试！妈您就放心吧，肯定找个最好的！”
说着，他像是怕母亲反悔似的，立刻当着周慧兰的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滑动，找到了钱多多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在温馨而略显嘈杂的客厅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周慧兰看着儿子雷厉风行的动作，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替他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钱多多干练清晰的声音：“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