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登基四年后的第一次选秀终是在一个暖风和煦的日子拉开了帷幕。
储秀宫内，数十名经过层层筛选的秀女身着统一规制的浅碧色宫装，垂首敛目，屏息静立，如同春日园林里一株株待选的娇嫩花苗。
张德海躬身向皇后回禀：“娘娘，陛下言道，前朝政务繁忙，选秀之事，全凭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做主便是。”
皇后颔首：“陛下勤政，乃天下之福。本宫与太后娘娘自当谨慎甄选，为宫廷添贤。母后，您看……”
太后缓缓扫视了一圈秀女，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目光却在掠过某个身影时停顿了一瞬。
“哀家瞧着，这批孩子模样都周正，规矩也学得不错。
这个，眉宇开阔，是个有福气的。那个，身段匀称，瞧着康健。
还有那边那个，眼神清亮，心思纯净……”太后慢悠悠地开口，手指轻轻点了几个人。
她随手指了十个秀女，个个容貌姣好，体态丰腴，确如外界所传好生养的模样。
最后，太后的目光落在一个站在前排、气质略显清冷孤高的秀女身上，更温和地道：“至于这个孩子……哀家若没记错，是工部侍郎谢国安之女吧？抬起头来。”
那秀女依言抬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眉眼间与太后竟有几分隐约的相似，只是气质更为冷冽。她正是太后的庶出侄女。
“嗯，模样标致，规矩也好。谢家教女有方。”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话语虽未明着特殊关照，但特意点名询问，其意自明。
皇后心领神会，含笑道：“谢姑娘确实出众。母后眼光独到，选出的这十一位秀女，皆是上佳之选。”
皇后把太后侄女加入入选名单，凑成十一之数，既全了太后的面子，又不显得过于突兀。
左右后宫多一个少一个女人，她这个皇后依旧是正妻，后宫之主。
接下来的流程便按部就班。被选中的秀女们叩谢隆恩，未被选中的则黯然退场。
智妃始终面带温婉笑容，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每一个未来可能成为盟友或对手的新人，尤其是那位太后侄女。
贤妃则依旧是那副和气模样，偶尔与皇后低语两句，点评着秀女的仪态。
而与储秀宫的庄严肃穆相比，明曦宫简直像另一个世界。
蔺景然正指挥着小太监们在院中那棵最大的海棠树下搭秋千架。
“左边高点，对，再高一点！绳子要绑牢固些！”
春桃无奈：“主子，您慢着点，当心摔着。这秋千架要是让陛下瞧见……”
“陛下瞧见怎么了？陛下若瞧见，定是他也想玩，到时候我让给他便是。”
蔺景然满不在乎，她想象了一下郗砚凛板着脸坐在秋千上的模样，自己先乐了。
这时，挽风从外面回来：
“主子，选秀结束了。陛下没去，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主持的。
太后娘娘选了十一个人，都是……嗯，丰满型的，还特意点了她娘家侄女谢韫的名。皇后娘娘都留用了。”
蔺景然挑眉：“哦？太后娘娘真是热心肠，连侄女的终身大事都操心到宫里来了十一个新人啊，这下后宫可要热闹了。
挽风，记得提醒我，明儿去给皇后请安早点，好看热闹。”
她对皇帝缺席选秀并不意外，那男人向来不耐烦这种场合。
至于新人……她眯着眼，感受着秋千荡起时拂面的微风。
心里盘算的却是：十一个人，以后不怕缺牌搭子了。
是夜，郗砚凛在宸宿殿批阅奏折，直到亥时方歇。
张德海伺候着更衣时，低声将选秀结果禀报了一遍。
郗砚凛听完，只淡淡“嗯”了一声，问道：“明曦宫那边今日如何？”
张德海笑道：“回陛下，颖妃娘娘今日忙着在院子里搭秋千架，玩得很是开心，晚膳还多用了一碗饭。”
郗砚凛嘴角微扬：“她就知道玩。”
十一顶软轿，悄无声息地将十一位新晋小主送入宫廷各处暂居的宫室。
太后侄女被安排在了离慈安宫不远的一处清净院落。
夜色中，她望着陌生的宫廷夜景，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