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总是比别处更安静些。
沉跃第三次偷偷抬起眼时，复与正低头记笔记，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日光灯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极细的光，随着她写字的动作微微颤动。
沉跃的笔尖停在纸上太久，墨水晕开一个小点。她忙收回视线，假装全神贯注于面前的物理题，心脏却跳得厉害。
“看的不是她，是窗户。”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尽管那扇窗在复与身后，玻璃上映着复与的侧影。
复与突然动了动。沉跃立即低头，长发从耳后滑落，像一道帘幕把自己和世界隔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
“这题不会？”
声音从上方传来，沉跃猛地一震。复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桌前，手指正点在那团墨渍上。
“我...”沉跃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让她自己都惊讶。
复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过她的练习册。“这道啊，我刚刚做完。”
沉跃看着复与的手。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复与的手腕很细，皮肤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沉跃突然很想碰一下。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
“懂了没？”复与抬起头。
沉跃根本没听讲解，只好胡乱点头。
复与笑了。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垂，让原本清冷的脸瞬间柔和起来。“那你说说，第二步为什么用这个公式？”
沉跃语塞，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复与向前倾身，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在看什么？”
“窗、窗户。”沉跃结巴了，“看窗外。”
复与瞥了一眼身后的窗户。“下雨了，确实好看。”
沉跃这才发现窗外已是细雨绵绵。雨丝斜斜地在玻璃上划出水痕，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你喜欢雨？”复与问。
沉跃点头，又摇头。“不算...喜欢。”
“那就是喜欢看我。”
沉跃猛地抬头，对上复与含笑的眼眸。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
复与轻笑出声，不再逼问，转而拿起沉跃的水杯喝了一口。动作自然得仿佛那是自己的杯子。
“你...”沉跃看着杯沿上可能留下的口红印，感觉喉咙发干。
“怎么？”复与挑眉，“不能喝？”
沉跃摇头，悄悄把杯子挪回自己面前时，指尖都在发抖。
下课铃响了。复与开始收拾书包，沉跃却僵在原地——复与的外套还搭在她的椅背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
“不走吗？”复与背好书包，看向沉跃。
沉跃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件外套：“你的...”
复与看了看外套，又看看沉跃，忽然凑近到她耳边：“帮我拿回宿舍吧？明天我来取。”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沉跃整个人都僵住了。复与轻笑一声，转身离去，留下沉跃抱着一件外套坐在原地，心如擂鼓。
雨声渐大，图书馆里的人渐渐走空。沉跃终于慢慢站起来，把复与的外套仔细叠好，抱在怀里。
走出图书馆时，她犹豫了一下，撑开自己的伞走入雨中。没走几步，却看见复与站在教学楼门口，似乎是在避雨。
“没带伞？”沉跃问出口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蠢，明明复与就站在屋檐下，身边没有伞。
复与转头看她，眼里有光闪过。“嗯，忘了。”
沉跃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要、要不要一起走？”
话说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宿舍区明明在两个方向。
复与却已经走过来，钻到了她的伞下。“好啊。”
伞不大，两个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沉跃能感觉到复与的胳膊偶尔碰到自己的，每一次接触都像电流窜过全身。
“你伞往那边去点。”复与突然说，“肩膀都湿了。”
沉跃这才发现自己为了让复与不被淋到，把伞几乎全倾向了那边。她的左肩已经湿了一片。
复与接过伞，调整了角度。“这样公平。”
现在她们靠得更近了。沉跃闻到了复与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气息。她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到了。”复与突然说。
沉跃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复与的宿舍楼下。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蒙蒙雾气。
复与走出伞下，却没有立即离开。她转身面对沉跃，目光落在沉跃怀中的外套上。
“谢谢你的伞。”复与说，然后向前一步，几乎贴进沉跃怀里。她的手轻轻环过沉跃的腰，看似是一个告别拥抱，但唇却擦过沉跃的耳垂：
“明天见，沉跃。”
复与转身走进宿舍楼，留下沉跃独自站在细雨中，耳根烧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件带有两人体温的外套。
雨又下大了，但沉跃一点儿也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