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青岚城混乱的肌理之上。城南居山盟据点内的恐慌，并未立刻扩散至全城，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悄无声息地荡开，触及某些敏感的神经。
林凡并未走远。他如同真正的幽魂，蛰伏在距据点不远的一栋废弃酒楼的阁楼里。这里蛛网密布，尘埃厚重，却能将下方街道和据点门口的动静尽收眼底。炼气四层的修为，加之阴煞淬炼后的神魂与感知，让他能轻易捕捉到远处传来的每一丝慌乱气息，每一句压抑的惊惶低语。
他需要看到王仙师的反应，需要评估这老狐狸会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挑衅与死亡宣告。
据点内，灯火通明了整整一夜。人影幢幢，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等级。王仙师没有再发出咆哮，但这种死寂般的紧张，反而更令人不安。
直到天光微熹，街面上开始出现零星行人时，据点那扇加固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一名居山盟修士快步走出，脸色紧张，左右张望后，径直走向对面街角的公告栏。那里通常张贴着一些城内通知或无关紧要的悬赏。
那修士动作迅速地刷上一张崭新的悬赏令，又如同被烫到一般，立刻低头快步返回据点，紧紧关上了大门。
很快，有早起的散修和路人被那张崭新的、墨迹似乎还未干透的悬赏令吸引，围拢过去。
低声的议论很快变成了惊呼和哗然。
“嘶——五百下品灵石？！捉拿一个叫林凡的收尸人？！”
“什么来头？这赏格都够买好几件不错的法器了！”
“看这描述…炼气初期？不可能吧？哪个炼气初期值这个价？”
“还有…死活不论，但需确认身份…提供准确线索者，也赏一百灵石！”
“居山盟这是下血本了啊！这林凡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
议论声纷纷攘攘，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五百下品灵石，对绝大多数底层散修和 small 势力而言，是一笔足以让人疯狂的巨款！
阁楼上，林凡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张悬赏令，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果然如此。
王仙师这老狐狸，选择了最“稳妥”也最毒辣的方式——祸水东引。
他绝口不提幽冥教令牌之事，更不提自己可能身负重伤、被一个“炼气初期”逼得如此狼狈的丑事。他只是抛出一个天价悬赏，将“林凡”这个名字和一笔足以让无数人眼红的财富挂钩，推到风口浪尖。
如此一来，全城三教九流、无数渴望资源的修士，都会自发地成为他的眼线，他的爪牙。林凡将面对的，不再是居山盟一家，而是整个青岚城被贪婪驱动的黑暗丛林。
而王仙师自己，则可以躲在据点里，一边疗伤，一边稳坐钓鱼台，等待消息。甚至，他可能已经暗中将幽冥教教徒死亡的消息，通过某种渠道泄露了出去……
好算计。
林凡收回目光，并无丝毫意外或恐惧。这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推动的结果。水越浑，他才越好摸鱼。
他如同壁虎，悄无声息地滑下阁楼，融入清晨逐渐增多的人流。他依旧穿着那身破烂沾血的衣衫，但气息已然不同，炼气四层的修为被他以《万劫不灭经》中独特的敛息法门刻意压制，模拟出炼气二、三层左右波动不稳的状态，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那张悬赏令贴出后，城中的气氛悄然变了。
走在街上，能明显感觉到打量窥探的目光增多了。尤其是当他经过一些茶馆、酒肆门口时，里面那些低阶修士的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带着审视、猜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甚至有几个胆大包天的炼气初期散修，互相使着眼色，隐隐跟了他一段路，似乎在评估动手的风险和收益。
林凡心中冷笑，故意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死胡同。
那几人果然跟了进来，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狞笑，堵住了巷口。
“小子，看你有点眼熟啊…”为首一个刀疤脸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笑道。
林凡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帽檐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几人：“滚。”
那几人被他的眼神看得一窒，但随即被悬赏冲昏的头脑又占据了上风。
“妈的，一个炼气二层的小子也敢嚣张？识相点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另一人亮出了一把劣质法刀。
林凡懒得废话。
就在那人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那人面前，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使用残影，而是直接并指如刀，凝聚着那丝阴寒灵力，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对方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
“啊——！”那人惨叫着，法刀脱手落地。
另外两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花，同伴已然倒地惨嚎。
林凡脚步不停，身体如旋风般掠过，左右开弓！
嘭！嘭！
两声闷响，另外两人如同被重锤击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巷壁上，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林凡看也没看地上惨叫和昏迷的几人，弯腰捡起那把劣质法刀，掂量了一下，随手扔开。太差。
他从那刀疤脸怀里摸出一个小钱袋，里面只有寥寥几块灵金石。
“穷鬼。”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
随即，他不再停留，身影一闪便出了胡同，消失在街道人群中。
原地，只留下三个不知死活的第一批“赏金猎人”。
这一幕，被远处几个同样心怀鬼胎、暗中观察的修士看得清清楚楚。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瞬间熄了那点小心思，慌忙退走。
消息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那个被悬赏的林凡，绝非善茬，手段狠辣，实力远超表面！五百灵石虽好，也得有命拿！
但这并不能阻止所有人的贪婪。更多的窥探，更隐蔽的追踪，开始如同阴影般附着上来。
林凡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他看似随意地在城内移动，实则不断改变方向，利用人群和建筑摆脱追踪。
中午时分，他路过城西坊市入口。
这里比往日更加喧闹，大量被悬赏吸引来的修士聚集于此，交换着信息，打探着消息。各种关于“林凡”的离谱传言开始满天飞。
“听说了吗？那林凡其实是个隐藏的老魔，修炼了邪功！”
“放屁！分明是得了某件上古异宝，才被居山盟盯上！”
“我听说他昨晚在城南，一人宰了四个幽冥教的好手！”
“真的假的？幽冥教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林凡压低帽檐，正准备快速穿过这片区域。
忽然，他的目光被坊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
摊主是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老者，摊位上只摆着几件锈蚀严重的古旧金属碎片，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残破玉片。
但林凡指根上的源戒，却在此刻，极其轻微地、前所未有地悸动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隐隐吸引。
他脚步一顿，改变了方向，朝着那个小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