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邮箱里那封刚发出去的举报邮件，手指停在发送键上。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十一点零七分，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有人在笑，但我听不清内容。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李总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说话。
“林小姐！”他的声音比平时快，带着喘，“对不起！是我太没分寸了，刚才开会说的话都不该说，我向你正式道歉。”
我坐直了些。
“你说什么？”
“我不该提那些私人问题，更不该碰你肩膀……我都记起来了，全是我错。”他语速很快，像是怕被打断，“我已经跟我们领导汇报了，接下来会写书面检讨，你们项目也换人对接。”
我没出声。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还没走流程投诉，这说明你还留了余地。我真的很感激，也吓到了……公司现在正在查内部账号的事，我不能再惹麻烦。”
窗外有车驶过，声音短暂盖住了话筒里的呼吸。
“所以你是自己想通的？”我问。
“是、是的！我现在就改预约记录，把后续会议全部取消。”他顿了顿，“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可以当面道歉。”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了句“等通知吧”，就挂了。
手机刚放下，又震起来。
这次是江逾白的消息：“账户锁定了，日志保住了。”
我抬头看了眼办公室天花板的灯，忽然想起上午在会议室里，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我都录了下来。我以为我要靠这些证据一步步往上告，要准备好面对质疑和拖延。
可现在，对方主动低头了。
我打开邮箱刷新页面，安全部的回复已经到了：“已收到您的说明，正在核查相关账户异常行为。”往下拉，在抄送名单最底下，一个邮箱后缀让我愣住。
那个地址，是我之前填在系统备案表里的私人顾问邮箱。连部门主管都不知道这个号的存在，江逾白是怎么拿到的？
我点开聊天框，打了个“你”，又删掉。
重新输入：“你怎么让他们这么快就认错了？”
他回得很快：“他们收到了合规审查预警。”
“谁发的？”
“一个不会留下名字的人。”
我靠着椅背，胸口有点发闷。不是因为委屈，而是突然意识到——从我走进会议室那一刻起，可能就已经在他视线范围内了。他没让我察觉，也没有贸然插手，而是等我自己做出决定后，才悄悄把路铺好。
李总以为是他运气不好撞上了审计，其实根本不是。
这是冲着我来的保护。
我翻出之前的转账记录截图，是他发给我的。两万块，打款时间是方案提交前一天。小陈那天在茶水间说的话也冒了出来：“李总说了，只要她撑不住走人，后续资源优先给我们组。”
原来他们是真敢动手。
但现在，链条断了。
我把录音备份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文件完整。正准备关闭页面，手机又响了。
还是江逾白。
我接起来，声音放轻：“怎么了？”
“你有没有喝水？”他问。
我一怔，才发现自己从开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
“刚买了瓶，还没来得及喝。”
“喝一点。”他说，“别一直绷着。”
我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顺着喉咙下去，整个人清醒了些。
“你不该管这事的。”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知道。”他声音很稳，“但我不想看你一个人扛。”
“我不是怕，我只是想按规矩来。”
“规矩有时候护不住人。”他说，“所以我用了另一种方式。”
我握紧手机，指节微微泛白。
“你会不会惹麻烦？”
“不会。”他顿了顿，“他们查不到源头。”
办公室有人起身走动，椅子拖地的声音响了一下。我下意识压低声音：“你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让一家公司的年度评级面临风险。”他说，“很简单的方法，他们内部就会主动清理问题。”
我闭了闭眼。
这种事对他来说，可能真的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挡住一场风暴。
“谢谢你。”我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不用谢。”他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强撑的样子。”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上次他帮我找回方案文件，我还以为那是巧合。现在我才明白，他一直在看着我，默默处理掉所有可能伤到我的东西。
“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他说，“别自己忍着。”
“可我不想依赖别人。”
“这不是依赖。”他说，“是我在争取靠近你的机会。”
我的心跳慢了一拍。
桌上的洋桔梗还在，花瓣边缘被阳光照得发亮。我伸手碰了碰花茎，指尖微凉。
“你知道吗？”我说，“我一直觉得只要做得够好，就能避免被人欺负。”
“但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他接道，“再优秀的人，也可能遇到不讲理的事。我只是希望，当你遇到的时候，旁边有个人能帮你挡一下。”
我低头看着键盘，光标在文档第一行闪动。
“那你为什么不出面？”
“因为我相信你能处理。”他说，“我只是在你背后，确保结果不会失控。”
我笑了下，眼眶有点热。
“你觉得我很脆弱？”
“我觉得你很强。”他说，“但也值得被保护。”
我捏着手机，没再说话。
这时前台来电弹进来，我看了眼号码，是人事部。
“先不说了，他们找我。”我说。
“好。”他应了声，“有事随时打给我。”
我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准备接人事那边的询问。
刚拿起笔，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一条新消息。
江逾白：“还有件事。”
我点开看。
“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上一次系统提示这个任务时，我没敢回。那时我觉得自己狼狈不堪，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软弱。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敲下三个字：“还不错。”
发送成功后，我看了一眼窗外。
阳光正落在对面大楼的玻璃上，反射出一片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