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漫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划出一道浅白的线。手机屏幕亮着，时间停在六点十七分——和昨夜我们分开时一样。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才慢慢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雨水与他体温交织的触感。
但我没时间再回想了。今天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
洗漱完推开宿舍门，冷风扑面而来，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忽明忽暗。我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他站在楼梯口，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另一只手捧着两杯热牛奶。
江逾白。
他抬头看我，眼神很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早。”他把其中一杯递过来，“江氏特供道歉早餐，附赠江同学本人亲自监督服务。”
我没接，愣在原地。心跳忽然变得很重，像是还在为昨夜那个吻重新计算节奏。
“你不睡了？”我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
“等你。”他说得自然，仿佛这四个字能解释一切。
我接过牛奶，指尖碰到他手背，凉的。他在外面站了很久。
纸袋里是三明治，培根煎得焦脆，还冒着一点热气。我低头咬了一口，味道熟悉得让人想皱眉——是他知道我不吃香菜，所以每次都让食堂单独做一份不加料的。
“谢谢。”我小声说。
他没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并肩走在我身侧，不远不近，却刚好挡住穿堂风。
去图书馆的路上，梧桐叶还挂着雨珠，踩碎一地湿痕。快到门口时，我看见苏倩倩站在台阶上，手里撑着一把黑伞，伞尖滴水，在石阶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她没看我，目光落在江逾白身上，嘴角扯了一下。
“装什么纯情，还不是靠男人上位？”
我脚步没停，手却攥紧了纸袋。
她冷笑：“一大早跑到女生楼下献殷勤，你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在讨好谁？”
我终于抬头看她，“你误会了。”
“我误会？”她声音拔高，“他什么时候给其他人送过早餐？你倒是挺会享受特权。”
江逾白忽然往前半步，挡在我前面，动作不大，却彻底隔开了她的视线。
“苏同学，”他语气平得像在讲题，“建议你先把‘上位’这个词的定义搞清楚再用。比如，它和‘被喜欢的人送早餐’之间，有没有本质区别？”
苏倩倩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他没再理会她，转头看我，“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踏上台阶。身后传来伞柄磕在地上的声音，回头一瞥，那把黑伞被她甩在台阶角落，伞柄上刻着三个缩写，歪歪扭扭，像是很久以前就刻上去的。
图书馆门口人不多，我们并排站着，谁都没先说话。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弹出一道半透明界面——
【告白任务·紧急发布】
目标：向江逾白索要早安吻
限时：30分钟
奖励：未知
我整个人僵住。
这不是系统消失后的幻觉。它真的回来了，而且这次的任务，荒唐得让我指尖发麻。
索要……早安吻？
我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江逾白眼里。他正低头看我，眉头微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怎么了？”他问。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手一抖，牛奶杯倾斜，乳白液体顺着杯壁淌下，正好泼在他衬衫袖口。
“对不起！”我慌忙去擦，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他的拇指停在我唇角，动作很轻，像是发现了什么。
“你这儿，”他低声说，“有奶渍。”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靠近，指腹缓缓抹过我的唇线。距离近得我能数清他睫毛的颤动。
然后，他没退开，反而更近了些，在我耳边落下一句清晰的话——
“早安，女朋友。”
空气像是被抽空了。
我怔在原地，心跳炸成一片乱码。他松开我的手，直起身，袖口湿了一大片，水痕呈弧形，恰好盖住了他平时戴手表的位置。
“你……”我终于找回声音，“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他反问，眼里有笑意，“我知道你会手抖，也知道你不敢开口索要什么。所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不如我先认领。”
我呼吸一滞。
“任务完成了吗？”他轻声问，像是随口一提。
我猛地想起刚才的界面，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转身推开图书馆大门。
“进去吧，”他说，“资料查完，我请你吃午饭。”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攥着那个空了的牛奶杯。纸袋边缘被我捏得皱成一团，三明治的热气早就散了，可掌心却像还贴着什么温热的东西。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刚才他握过的地方，皮肤还在发烫。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他站在借阅台前等我，背影挺直，袖口湿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我走到他身边，刚要开口，他忽然侧头看我。
“怎么？”他问。
我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没敢抬头。
“那个任务……”我声音很轻，“是不是你……”
话没说完，他笑了。
“你觉得呢？”
我咬住下唇，没答。
他没再追问，只是伸手接过我手里的空杯，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我们并肩往自习区走，脚步声在空旷走廊里轻轻回响。路过一扇窗时，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袖口那片湿痕上，边缘微微发亮，像被谁用光描过一圈。
我忽然注意到，他今天没戴手表。
我张了张嘴，想问，又咽了回去。
走到座位前，他拉开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坐在我旁边。距离比平时近，但又不至于让人觉得突兀。
我打开电脑，页面跳转到文献检索框。手指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敲下第一个字。
“在想任务的事？”他忽然说。
我指尖一顿。
“系统为什么会突然发布那种任务？”我问，“而且……还是高难度的。”
他翻开书，语气平静：“也许是因为，有人终于敢在现实里，把‘喜欢’两个字摆上台面了。”
我心头一震。
他没看我，继续翻页，“以前你完成任务，都是因为系统推着你走。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现在，”他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你是真的想靠近我，而不是为了积分。”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书，声音却轻得只有我能听见：“所以，它回来了。不是系统需要你完成任务，是你——需要一个理由，主动开口。”
我怔住。
风从窗口吹进来，掀动书页一角。我盯着那页纸边缘的折痕，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昨夜雨停后，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纹身、数据、星图，都是他一个人的告白。
可今天早上，他站在我宿舍楼下，手里捧着热牛奶，袖口沾着奶渍，手表摘了，任务发了，话也说了。
他不是在等我回应。
他是在等我，真正开始。
我慢慢转过头看他。他鼻梁高，侧脸线条干净，睫毛在书页上投下一小片影子。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唇角，那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他翻书的手停住。
“任务还没结束。”我声音很轻，却没抖。
他转头看我，眼神安静。
“你说认领就算完成？”我盯着他，“那我要的，不是你认领。”
他呼吸微滞。
我松开他的袖子，慢慢靠近，在他唇边停住。
“是我主动索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