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羊城,秋老虎刚退,湿冷的雾气就缠上了骑楼老街。
钟清清站在制糖厂的晒糖场边,看着工人将刚熬好的红糖舀进竹匾,赤褐色的糖块透着焦糖香,她指尖划过记录册上的数字,眉头微蹙:“徐厂长,这批红糖的含水量还是超了,得把烘干时间再延长半小时,东南亚客户对糖品要求严,不能出半点差错。”
徐厂长连忙点头,手里的搪瓷缸都差点晃出茶水——
他是制糖厂的老厂长,跟着钟家干了几年,看着钟清清从小厂做到现在几个大厂的老板娘,对这位年轻的老板既敬重又心疼:
“钟小姐放心,我这就去调整锅炉火候!您在鹏城盯了饮料厂三天,刚回羊城就来厂里,饭都没顾上吃,真是辛苦您了。”
钟清清摆摆手,将记录册塞进帆布包。
她在羊城和鹏城已经待了整整一个月,清璞阁羊城工坊要拓产,鹏城清韵饮料厂要盯配方,制糖厂要升级工艺,连城区几栋小楼的出租事宜都得她亲自敲定——
各种事压在身上,她却把每一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负责收租的王婶都笑着说:“钟小姐比钟表齿轮还准,哪块都转得稳当。”
刚走出制糖厂大门,秦婉宜就骑着二八大杠匆匆赶来,车筐里的公文包都快颠出来,脸上满是急色:“清清!外贸局的赵科长亲自来了,在清璞阁等着,说有紧急订单!”
秦婉宜忙完了京城的事情,这段时间也跟着钟清清在粤省梳理生意。
钟清清心里一紧,快步坐上自行车后座:“别急,慢慢说。”
“是东南亚的华资商会订单!”
秦婉宜蹬着车往工坊赶,风把声音吹得发飘,“要三十套商务礼盒,每套含一枚冰种翡翠平安扣、两罐定制款清韵饮料、一盒手工红糖,七天内必须装车发往新加坡!
赵科长说,要是做不出来,宝翠堂已经拍了胸脯说能接,还比咱们报价低两成!”
“宝翠堂?”
钟清清眉梢一挑,眼底瞬间凝起冷意。
宝翠堂是羊城老牌珠宝行,老板刘胖子总仗着在外贸局有人脉抢生意,之前清璞阁接的广交会订单,就被他暗地里散播“用料差、工艺糙”的谣言,最后被钟清清带着鉴定证书和加工视频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这次又来截胡。
赶到清璞阁工坊时,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赵科长穿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手里捏着订单合同,旁边站着的刘胖子油光满面,正得意地拍着胸脯:“赵科长您放心,我们宝翠堂有二十个老工匠,翡翠加工、礼盒定制一条龙,七天绝对能交货!
不像某些小作坊,摊子铺得大,又是糖厂又是饮料厂,实则顾头不顾尾,到时候误了商会的事,谁担得起责任?”
这话明着是踩清璞阁,钟清清却没接茬,径直走到赵科长面前,递上刚从制糖厂取的红糖样品和一瓶清韵饮料:
“赵科长,您先尝尝我们的新糖,用古法柴烧工艺熬的,比普通红糖更绵密;
这饮料是用鹏城饮料厂做的新品,加了点甘草调味,正好配红糖解腻,都是礼盒里的标配。”
赵科长捏起一块红糖尝了尝,又拧开饮料喝了一口,眼睛一亮:“不错,比上次广交会的样品还要好!
尤其是这饮料,比市面上的汽水更清爽。”
刘胖子见状,立刻插话:“红糖饮料再好,翡翠才是重头戏!
钟小姐,你这工坊就五个师傅,光雕三十枚冰种平安扣就得十天,还要抛光刻字、搭配礼盒,七天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看你还是别硬撑,把订单让出来,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钟清清抬眸,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却平静得吓人:“刘老板这话就错了。
清璞阁的师傅,个个是石师傅带出来的好手,雕平安扣这种常规件,手艺比数量金贵。
再说,这礼盒里的饮料是我们自己饮料厂产的,红糖是自家糖厂熬的,从原料到成品全链把控,品控、包装都能随时调整,比宝翠堂外采拼凑的礼盒,不仅质量更稳,还能根据商会需求加印专属徽标——
赵科长要的是能代表羊城品质的伴手礼,不是凑数的便宜货。”
赵科长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将订单推到两人面前:“两位都说说具体方案,谁的靠谱我就选谁。”
“我接了!”
钟清清没等刘胖子开口,直接拿起笔在订单上签下名字,字迹娟秀却透着力道,“七天后,您来验成品,要是有一件不合格,清璞阁分文不取,再赔您双倍定金;
要是品质达不到样品标准,我亲自去新加坡给商会道歉!”
刘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钟清清,你是不是疯了?
就你这点人手,七天做三十套全链礼盒,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变出成品来。”
“怎么完成,就不劳刘老板费心了。”
钟清清将订单收好,转头对赵科长道,“赵科长,您先回,七天后上午十点,我亲自把货送到外贸局仓库,保证让您满意。”
赵科长见她胸有成竹,起身道:“我信钟小姐的信誉,当年你在广交会就是大放异彩的,就以诚信为本。”
说罢,又瞪了刘胖子一眼,“刘老板,做生意要凭真本事,别总耍嘴皮子。”
刘胖子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钟清清一眼,甩袖而去,出门时还故意撞了一下门框,狼狈又滑稽。
等人都走了,秦婉宜才急得原地转圈:“清清,咱们真能完成吗?
翡翠工坊现在要赶东南亚的常规订单,饮料厂得改包装模板印徽标,制糖厂还要挑精品红糖装盒,光人手就差一大截啊!”
石师傅也皱着眉放下雕刻刀,指了指工作台上的翡翠坯子:“平安扣要做‘怀古’造型,边缘得磨得像婴儿皮肤一样滑,不能有半点棱角,普通抛光一天顶多做三件,三十件至少十天,七天实在太紧了。”
负责饮料厂的张厂长也赶了过来,擦着额头的汗:“钟小姐,改包装模板需要重新制版,加上印刷、贴标,至少要三天才能出货,要是赶工,怕印出来的徽标模糊不清。”
钟清清却没慌,走到工坊角落的原料架前,指着一堆规整的冰种小料:“石师傅,这些是我上个月从缅甸收的老坑料,质地均匀,没有裂绺,省去选料、避裂的时间,您带四个徒弟专攻平安扣,先雕坯再精修,抛光环节我有办法提速。”
她又转向张厂长:“包装模板不用重新做,我让秦婉宜联系港城的印刷厂,用丝网印刷技术,直接在瓶身印徽标,比制版快两天,你现在就回鹏城组织生产,三天内必须运五十箱饮料到羊城,多出来的做备用。”
最后看向刚赶过来的徐厂长:“徐厂长,您回去挑出颗粒最匀、颜色最正的红糖,用新做的楠木小盒包装,每盒贴清璞阁的防伪标签,后天上午必须送过来,要是人手不够,我让王婶带几个租户去帮忙。”
安排完这些,她抓起帆布包就往外走,她去羊城清璞阁总店,给在京城的姜国栋打电话。
这是她和姜国栋约定的电话,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姜国栋都会在京城的清璞阁候着。
“喂?清清?”
电话那头,姜国栋沉稳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沙哑——
想来是在盯着京城的生意,没有好好休息。
“国栋,羊城有紧急订单,宝翠堂要截胡,就给七天工期。”
钟清清语速飞快,把礼盒的需求、人手缺口和刘胖子的挑衅都讲了一遍,
“需要三个玉雕学徒、两个懂包装设计的帮手,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能动身。”
“等着,我这就安排!”
姜国栋没有半分犹豫,语气里满是底气,
“京城有五个学徒刚跟着石师傅学完手艺,雕平安扣、做包装都没问题,
我今晚就让他们收拾东西,明天坐最早的火车南下,我亲自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保证不耽误半天!”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疼:“你别熬太狠,要是人手实在不够,就先放一放翡翠加工,我把京城的事托付给周伟,明天就买火车票赶过去。
刘胖子敢找事,我来收拾他,咱们清璞阁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不用,你把京城的店铺和厂子盯好,那是咱们打开北方市场的根基。”
钟清清笑了笑,声音软了几分,“我能应付,等你过来,咱们一起去吃上下九的烧鹅。”
挂了电话,一同跟来清璞阁总店的秦婉宜才松了口气:“有姜哥支援,咱们心里就有底了。”
回到工坊时,玄墨正蹲在原料架上,黑亮的眼睛盯着那堆冰种料,尾巴尖的白毛扫过一块带细微棉絮的料子。
“玄墨,是不是有办法让抛光提速?”
钟清清笑着抱起它,玄墨立刻蹭了蹭她的手,叼起她帆布包里的青瓷小碗——
那是她专门用来装灵泉水的碗。
钟清清心里一动,抱着玄墨走进休息室,反手锁上门。
意念一动,灵泉空间的景象瞬间在眼前展开:
氤氲的泉水泛着淡淡的微光,池边堆着她提前囤的蜂蜡和细砂纸。
她快步走到池边,舀了半碗灵泉水,又取出几块上好的蜂蜡,将泉水均匀洒在蜡块上,双手反复揉搓至融化——
灵泉水不仅能优化翡翠质地,还能让蜂蜡的润滑度提升数倍,用它抛光,速度能快一倍,光泽度也会更好。
接着,她又挑选了几把常用的雕刻刀和几张细砂纸,浸泡在灵泉水中。
片刻后取出,刀刃变得更加寒光凛冽,砂纸的细腻度也提升了不少,哪怕是坚硬的冰种翡翠,用这些工具加工也会顺畅很多。
玄墨蹲在旁边,用爪子扒拉着一块红糖,像是在提醒她别忘了糖厂的事。
钟清清恍然大悟,又舀了半碗灵泉水装进小瓷瓶——让徐厂长用这水兑糖浆,能让红糖的绵密感更足,颜色也更均匀。
做好这一切,她拿着特制蜂蜡、浸过灵泉的工具和瓷瓶走出休息室,玄墨立刻跳上工作台,用爪子扒拉着石师傅手里的平安扣坯子,示意他用新工具试试。
“石师傅,您试试这个蜂蜡和砂纸。”
钟清清把东西递过去,“用它抛光,力度不用太大,效果会不一样。”
石师傅半信半疑地拿起砂纸,刚在平安扣坯子上磨了两下,眼睛就亮了:“这砂纸怎么这么顺手?
比平时用的细三倍,还不卡翡翠,磨出来的面特别光!”
他又涂上特制蜂蜡,用鹿皮布轻轻擦拭,不过几分钟,原本略显粗糙的平安扣就变得莹润通透,淡绿色的冰种质地里,一丝杂质都没有,边缘的弧度流畅自然,像凝了一汪清泉。
“我的天!这蜂蜡是神物啊!
这样一来,我一天能做五件,四个徒弟加起来一天能做二十件,三天就能把平安扣全做完!”
工坊里的师傅们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块光彩夺目的平安扣,原本的焦虑一扫而空,干劲瞬间被点燃。
钟清清笑着说:“大家加把劲,只要按时完成订单,我请大家去吃上下九最有名的烧鹅,酒水管够,再给每个人发一百块奖金!”
“好嘞!钟小姐放心,我们肯定不拖后腿!”
工人们齐声应和,玉雕机的嗡鸣声、雕刻刀的轻响瞬间充满了工坊,热火朝天的氛围连门外的雾气都驱散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清璞阁彻底进入“战时状态”。
玉雕组在灵泉工具的加持下,平安扣的加工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石师傅带头连轴转,眼睛熬红了也只肯歇半小时;
鹏城饮料厂连夜赶工,用丝网印刷技术印好徽标的饮料,第二天就装火车运到了羊城;
徐厂长带着工人挑红糖、装木盒,王婶也领着几个租户来帮忙系红绳、贴标签;
姜国栋派来的学徒第三天一早就到了,立刻投入到包装和质检工作中。
钟清清更是连轴转,白天在工坊盯翡翠加工,去制糖厂查红糖品质,到饮料仓库清点货物;
晚上就给工人们煮红糖姜茶、准备夜宵,还在茶水里偷偷加了灵泉水,陪着大家熬夜,累了就靠在工作台边歇十分钟,醒来又精神饱满地投入工作。
玄墨也没闲着,每天蹲在工坊门口“监工”,看到偷懒的学徒就“喵”一声提醒,看到送来的原料不合格就用爪子扒拉,成了大家公认的“镇厂神兽”。
第六天傍晚,刘胖子带着两个伙计,大摇大摆地走进工坊,手里拿着宝翠堂的翡翠样品,脸上满是幸灾乐祸:“钟清清,我来看看你的‘七天奇迹’!
别告诉我,你连十件都没做完?”
此时的工坊里,三十套礼盒已经基本成型,平安扣整齐地摆放在托盘里,饮料和红糖也都装盒完毕,就差最后的封装。钟清清拿起一枚平安扣,递到刘胖子面前:“刘老板,你自己看看,这品质怎么样。”
刘胖子接过平安扣,对着灯光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这平安扣不仅质地莹润,边缘磨得光滑无比,连平安扣中心的孔都刻得圆润规整,比他店里的样品还要好上三分。
他不甘心地拿起一瓶饮料,看到瓶身清晰的商会徽标,又捏起一块红糖,触感绵密,香气纯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算翡翠做得好,你这礼盒封装肯定粗糙!”
刘胖子还想狡辩,却看到秦婉宜正带着学徒用真丝绒布衬垫礼盒,每个礼盒上都系着定制的红绳,挂着烫金的清璞阁吊牌,比宝翠堂的包装精致十倍。
“刘老板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们还要赶工封装。”
钟清清下了逐客令,语气里满是疏离。
刘胖子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瞪了钟清清一眼,带着伙计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工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心里的气终于出了。
第七天上午十点,赵科长准时来到清璞阁验货。
三十套礼盒整齐地摆放在堂屋里,阳光透过骑楼的花窗洒进来,照在翡翠平安扣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赵科长随机抽查了五套,每一套的平安扣都质地优良,饮料和红糖也都包装精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钟小姐,你真是创造了奇迹!
这品质,比我预期的还要好,华资商会肯定会满意!”
他当场签下长期合作协议,还预付了下个月的五万定金:“以后我们外贸局的商务礼盒,都交给清璞阁做,我再把你推荐给其他省市的外贸单位,咱们一起把羊城的伴手礼推向全国!”
送走赵科长,工人们都欢呼起来,石师傅拿着平安扣感慨道:“钟小姐,要是没有你那神奇的蜂蜡,我们根本不可能完成订单,你真是我们清璞阁的福星啊!”
徐厂长也笑着说:“这次多亏了钟小姐的指点,咱们的红糖品质又上了一个台阶,东南亚的经销商已经来问下次的供货了。”
钟清清笑着摇摇头:“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没有你们的匠心和付出,再好的东西也做不出这么好的成品。”
她快步走到邮电所,给姜国栋发了加急电报,字里行间满是喜悦:“订单圆满完成,签长期合作,宝翠堂截胡失败,羊城根基稳如泰山,盼君来共庆。”
没过多久,姜国栋的回电就到了,字迹沉稳有力,还带着一丝宠溺:“已订明日赴羊城车票,带京城冰糖葫芦和酱肉,陪你吃烧鹅庆功,等我。”
钟清清握着电报,低头就看到玄墨蜷在她脚边,尾巴轻轻搭在她的鞋上,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亲昵。
她弯腰抱起玄墨,看着工坊里大家脸上的笑容,心里无比踏实。
这场紧急订单的危机,不仅没有难住他们,反而让清璞阁在羊城的根基更稳,制糖厂和饮料厂也借着这个订单打开了东南亚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