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后巷飘着股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在夜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味道。林小满缩在黑色连帽衫里，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脸，指尖攥着个微型U盘，金属外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
“确定值班的只有老周一个人？”她压低声音问，视线扫过殡仪馆紧闭的后门，门柱上的监控摄像头正缓缓转动，红光在夜色里像只窥视的眼睛。
小李蹲在她身边，手里把玩着根撬棍，裤腿上还沾着白天盯梢时蹭到的泥：“放心，我跟了三天了，每晚十点老周都会去值班室煮面，这半小时是他唯一离岗的时间。”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但动作得快，军方的人下午刚来过，把‘沈队遗体’的存放区又加了道锁。”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缩。“沈队遗体”——这五个字像根针，从沈严“坠楼牺牲”那天起，就反复扎在她心上。可尸检报告的漏洞、消失的船锚吊坠、冰柜上的撬痕，还有匿名短信里的“安全屋”线索，都在告诉她：沈严没死，那具躺在殡仪馆冷藏柜里的尸体，是假的。
tonight，她要亲手拆穿这个谎言。
“走。”林小满站起身，猫着腰贴着墙根往后门挪。连帽衫的兜帽被夜风掀起一角，颈后的枫叶胎记露出来，在月光下泛着淡红的光，像个醒目的标记。她赶紧把兜帽拉好，指尖触到领口内侧的录音笔，那是她从天台捡回来的，里面还存着沈严坠楼前的警告——“别信军方……有内鬼”。
小李用撬棍轻轻撬开后门的挂锁，“咔嗒”一声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两人闪身进去，沿着走廊往里走，脚下的塑胶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空荡的殡仪馆里回荡，像幽灵的脚步声。
“冷藏区在地下一层，”小李在前面带路，手电筒的光束贴着地面扫，“军方加的锁是电子密码锁，你能搞定吗？”
林小满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解码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代码。这是她托技术科旧友偷偷改的，能破解大部分民用电子锁，至于军方的型号，她只能赌一把——赌军方为了“造假”方便，没装最高级的加密系统。
地下一层的温度骤降，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林小满指尖发麻。冷藏区的铁门就在前方，银色的金属门上，新挂的电子锁闪着绿光，旁边还贴着张黄色警告条，写着“军方涉密区域，禁止入内”。
“开始吧。”小李守在楼梯口望风，手电筒的光对准走廊尽头，“我盯着上面，有动静就咳嗽三声。”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将解码器的探头贴在电子锁上。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绿色的进度条一点点往前爬。三十秒，六十秒，九十秒……就在进度条即将满格时，解码器突然发出“嘀”的一声，屏幕瞬间黑了。
“怎么回事？”小李的声音带着紧张。
“密码锁有反破解程序。”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迅速重启解码器，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得换个方式，直接攻击它的主板漏洞。”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淌，滴在解码器上。她想起沈严教她的——“越是紧急，越要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军方电子锁的常见漏洞代码，一条一条试。
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解码器“嘀”的一声轻响，电子锁的绿灯变成了绿灯，“咔嗒”一声弹开了。
“成了！”林小满压低声音欢呼，推开铁门往里走。冷藏区里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银色的冷藏柜，每个柜子上都贴着编号，沈严的“遗体”被存放在最里面的13号柜，编号是赵少校亲自定的。
她走到13号柜前，深吸一口气，按下打开按钮。冷藏柜的门缓缓打开，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里面躺着个人，盖着白色的尸布，身形和沈严有几分相似，却比沈严矮了些——这是她上次强行来看时就发现的疑点。
林小满戴上手套，轻轻掀开尸布的一角，露出尸体的手腕。皮肤苍白得像纸，却没有沈严常年握枪留下的老茧，更没有当年为了救她，被钢管划伤的疤痕——那道疤在沈严的左手腕内侧，有三厘米长，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标记。
“果然是假的。”她的声音带着庆幸，却又瞬间沉了下去。是谁的尸体？为什么会被用来冒充沈严？军方为了掩盖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细检查尸体的其他特征。尸体的右肩有个淡青色的纹身，像是个模糊的船锚图案，左小腿有块烫伤疤痕，形状像片枫叶——这些特征，突然让她想起三个月前的一桩悬案。
“小李，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失踪的那个‘深海’小毒贩吗？”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就是外号‘瘦猴’的那个，警方通报里说他右肩有船锚纹身，左小腿有枫叶形烫伤。”
小李凑过来，借着手机光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是他！真的是‘瘦猴’！我当时还参与过搜捕，对他的特征记得特别清楚！”
林小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深海”的毒贩，竟然被军方用来冒充沈严的“遗体”——这说明什么？说明军方不仅和“深海”有勾结，还能随意操控毒贩的生死，甚至用他们的尸体来造假！
“快，拍下来！”林小满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对着尸体的纹身、疤痕拍照，“还有冷藏柜的编号、电子锁的型号，都拍下来，这些都是证据！”
小李一边拍照，一边压低声音说：“难怪军方不让任何人靠近‘遗体’，原来是怕被发现破绽！他们肯定是把‘瘦猴’从某个地方弄来，伪造了死亡时间，再放到这里冒充沈队！”
林小满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翻到“瘦猴”的失踪档案——三个月前，“瘦猴”在一次毒品交易中被警方围堵，却离奇逃脱，从此杳无音信，警方推测他可能被“深海”灭口，或者叛逃了。现在看来，他既没被灭口，也没叛逃，而是落入了军方手里，成了伪造“沈严牺牲”的工具。
“不对。”林小满突然皱起眉，“‘瘦猴’失踪三个月，尸体怎么可能保存得这么完好？福尔马林的浓度也太高了，像是被刻意处理过，就是为了掩盖死亡时间的破绽。”
她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的指甲。指甲缝里有少量暗红色的残留物，不是泥土，也不是血迹，更像是某种工业染料——这和她之前在造船厂实验室里看到的，制作冰毒时用的染料一模一样。
“他死前可能还在参与‘深海’的毒品制作。”林小满的声音冷得像冰，“军方不仅用他的尸体造假，还很可能参与了‘深海’的毒品生产，甚至‘瘦猴’的失踪，就是军方和‘深海’联手做的！”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三声咳嗽——是小李的警告信号！
“有人来了！”小李慌忙收起手机，帮林小满关上冷藏柜的门，“快，从通风管道走！我刚才看到走廊尽头有个通风口，能通到后巷！”
林小满点点头，跟着小李往走廊尽头跑。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说话声——是老周的声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像是军方的士兵。
“……赵少校说，今晚要再检查一遍，确保没人动过13号柜。”陌生男声传来。
“放心吧，这几天除了那个姓林的姑娘，没人来过冷藏区。”老周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那姑娘也是，天天来闹，非要见‘沈队’最后一面，烦都烦死了。”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加快脚步跑到通风口前。小李用撬棍撬开通风口的格栅，示意她先爬进去。她钻进狭窄的通风管道，里面满是灰尘和蛛网，呛得她直咳嗽。小李紧随其后，刚把格栅装回去，脚步声就到了走廊尽头。
“奇怪，刚才好像听到声音了。”陌生男声说。
“哪有什么声音，肯定是老鼠。”老周的声音带着敷衍，“快检查吧，检查完我还得回去煮面呢。”
通风管道里，林小满和小李屏住呼吸，听着下面的动静。冷藏柜的门被打开，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上来——
“没问题吧？尸体没被动过？”
“能有什么问题？锁都好好的，再说了，谁会来偷一具‘牺牲警察’的尸体？”
“也是，赵少校就是太谨慎了。对了，明天早上就要把尸体火化了，你记得通知火葬场那边，一定要‘全程保密’，不能出任何岔子。”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面该坨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小满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明天早上火化——军方这是要毁尸灭迹，彻底掩盖用毒贩尸体造假的真相！
“我们得赶紧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小李压低声音说，“明天早上火化前，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
林小满点点头，跟着小李在通风管道里往前爬。管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灰尘落在她的连帽衫上，像层薄薄的雪。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发现——“瘦猴”的尸体、船锚纹身、工业染料、明天火化的计划……这些碎片像拼图，渐渐拼出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军方和“深海”的勾结，远比她想象的更深。他们不仅共享物资、传递情报，还能随意牺牲他人的生命，甚至用毒贩的尸体来伪造警察的“牺牲”，只为了掩盖内鬼的存在，阻止她和沈严追查真相。
那沈严呢？他现在在哪里？军方把他藏在了什么地方？是安全的，还是也像“瘦猴”一样，面临着生命危险？
一连串的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压得林小满喘不过气。她抓紧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存着“瘦猴”尸体的照片，那些照片，是戳破军方谎言的关键证据，也是寻找沈严的重要线索。
终于，通风管道的尽头出现了光亮。小李撬开格栅，外面是殡仪馆的后巷，夜风带着新鲜的空气灌进来，吹散了管道里的霉味。两人先后跳出来，迅速隐入黑暗中。
“我现在就联系秘密小组，让他们查‘瘦猴’失踪前的最后行踪，看看能不能找到军方和‘深海’勾结的更多证据。”小李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你也赶紧回去，把照片备份好，别被军方的人发现了。”
林小满点头，却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后巷墙角的一个垃圾桶上。垃圾桶旁边，有个烟蒂还在冒烟，不是老周常抽的“红塔山”，而是军方特供的“八一”香烟——有人在他们之后，也来过这里，而且很可能是军方的人。
“小李，小心点。”林小满的声音发紧，拉着小李往阴影里躲，“军方的人可能还没走，他们说不定在盯着这里。”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黑色越野车从街角驶过来，车灯熄灭，停在殡仪馆后门不远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王副队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小满赶紧拉着小李蹲下，躲在垃圾桶后面，心脏狂跳。王副队长不是该在军部吗？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殡仪馆？难道他是来检查“瘦猴”的尸体，确保明天的火化能顺利进行？
王副队长没下车，只是坐在车里，盯着殡仪馆的后门看了几分钟，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音不大，却能隐约听到几个字：“……没问题……明天准时火化……别让林小满再捣乱……”
挂了电话，越野车发动，消失在夜色里。
林小满和小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愤怒。王副队长果然和军方内鬼是一伙的！他不仅参与了伪造沈严“牺牲”的阴谋，还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想阻止她查明真相！
“明天的火化，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小李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我们得想办法把‘瘦猴’的尸体弄出来，作为指证他们的证据！”
林小满却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坚定：“不行，太冒险了。军方肯定会加派人手看守，我们硬闯只会自投罗网。”她顿了顿，拿出手机，翻到“瘦猴”的纹身照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查这个船锚纹身。‘瘦猴’是‘深海’的人，他的纹身肯定和‘深海’的某个窝点有关，说不定能找到沈严的下落。”
小李点点头，眼神里的冲动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冷静：“你说得对，我们得从长计议。明天我去查‘瘦猴’的纹身，你把这些照片和证据备份好，想办法交给督查组的人，只有他们能对抗军方的压力。”
林小满嗯了一声，将手机揣进怀里，指尖触到领口的录音笔，突然想起沈严坠楼前的警告。原来他早就知道军方有内鬼，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牺牲”，所以才会提前安排好一切，留下线索让她追查。
“沈严，你再等等。”她在心里默念，颈后的胎记似乎变得滚烫，“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一定会找到你，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
夜风卷着后巷的垃圾，发出哗啦的声响。林小满和小李并肩往巷口走，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在地上像两条倔强的路。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军方的追杀、“深海”的威胁、内鬼的阻挠，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困在其中。但他们也知道，只要真相还在，只要沈严还活着，他们就不能放弃。
走到巷口时，林小满突然回头，看向殡仪馆的方向。冷藏区的灯还亮着，像个冰冷的陷阱，等着明天将“瘦猴”的尸体彻底销毁。
可她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因为她知道，那具假尸体，不仅是军方造假的证据，更是沈严还活着的最好证明。而那个船锚纹身，那个枫叶形烫伤，很可能就是打开所有谜团的钥匙——包括沈严的下落，包括“深海”与军方勾结的核心秘密。
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但林小满已经准备好了。她摸了摸怀里的手机，里面存着真相的碎片，也存着她和沈严共同的信念——数据不会骗人，真相也不会。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和小李离开后，殡仪馆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缓缓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微型摄像头，刚才她和小李的一举一动，都被拍了下来。摄像头的外壳上，刻着个小小的船锚图案，和“瘦猴”的纹身一模一样。
这个人，是谁？他是军方的人，还是“深海”的人？他拍下这些，是为了威胁她，还是为了别的目的？
夜色像块巨大的黑布，将所有的秘密都藏了起来。只有殡仪馆的消毒水味，还在空气中弥漫，提醒着林小满：这场与军方内鬼和“深海”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