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珍的潜逃,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京州政坛的深潭,激起的波澜久久难以平息。
接连几天,京州市委大楼灯火通明,李达康马不停蹄地召开各种会议,从市委常委扩大会到重点企业家座谈会,再到金融系统维稳会。
他反复强调一个核心意思:“丁义珍是丁义珍,京州是京州!个别人的问题,绝不能影响京州改革发展的大局!各级领导干部必须坚守岗位,主动作为,全力稳住开发商信心,只要主要投资商不大规模撤资,我们京州的重点工程、发展势头就不会垮!”
李达康试图用强大的意志和频繁的露面,强行稳住阵脚。
9月10日,为了进一步营造“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氛围,向外界展示市委对光明峰项目坚定不移的支持,李达康亲自前往光明峰项目工地视察。
工地上机械轰鸣,看似一片繁忙,但李达康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观望和焦虑的情绪。
站在高处俯瞰规划中的中央商务区,李达康的目光忽然被不远处一片与周围热火朝天景象格格不入的破败厂区吸引。
那里厂房低矮陈旧,几根烟囱孤零零地矗立着,毫无生气。
“那边是怎么回事?”李达康皱着眉头,指着那片厂区问身边的市委副秘书长。
副秘书长连忙上前一步,低声汇报:“李书记,那就是大风服装厂。之前因为股权纠纷和拆迁补偿问题,一直拖着没拆。丁义珍同志……丁义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一直没下决心推动拆迁。”
“又是丁义珍!”李达康一听这个名字,心头火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个蛀虫,不仅自己烂掉了,还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在沙瑞金书记回来之前,他必须确保光明峰项目不能出任何纰漏,这个碍眼的“钉子”必须拔掉!
他强压怒火,当即对副秘书长吩咐:“通知光明区区长孙连城(暂时主持区委工作),还有市国土局、市发改委的主要负责同志,下午两点,到我办公室对面的小会议室开会。另外,把山水集团的董事长高小琴也叫来!专题研究大风厂拆迁问题!”
下午两点,小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孙连城、几位局长以及匆匆赶来的高小琴依次落座。李达康板着脸,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今天叫你们来,就一件事,大风厂!这个厂子像块膏药一样贴在光明峰项目规划图上,像什么话!到底卡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迟迟拆不掉?”
孙连城刚想开口汇报困难,坐在一旁的高小琴却抢先一步,未语泪先流,她拿出纸巾,带着哭腔,无比“委屈”地对李达康说:
“李书记,您可要给我们民营企业做主啊!贪官丁义珍,他肯定是收了大风厂老板蔡成功的好处了,所以才一直压着不给我们拆迁!我们山水集团通过正规司法程序,法院早就判我们胜诉了,土地使用权是我们的!可您看看,我们现在连厂门都进不去!大风厂的那帮工人,还有那个老板蔡成功,就是赖着不走,还在里面生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合法权益,到底该怎么维护嘛!”
李达康最烦的就是这种哭哭啼啼、办事不利索的样子,但高小琴的话恰恰击中了他的痛点——丁义珍的腐败阻碍了项目进度。他不耐烦地打断了高小琴的抽泣,猛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下了死命令:
“不要哭了!问题要解决,光哭有什么用!我不管之前有什么困难,有什么纠纷!现在,我代表京州市委、市政府表态:大风厂的拆迁工作,必须立即启动,不惜一切代价加快推进!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必须在9月17号,沙瑞金书记回到京州之前,把大风厂给我彻底拆平!如果拆不掉,市委市政府将逐级追究责任,从孙连城开始,谁负责这件事,我就摘谁的乌纱帽!
这道命令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在座几人心中一颤。孙连城脸色发白,欲言又止,他知道工人股权和安置费的问题根本没解决,强拆必然引发激烈冲突,但看着李达康不容置疑的脸色,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高小琴则低下头,嘴角难以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李达康的意图很明确:必须在沙瑞金回来前,用大风厂的轰然倒地,来证明京州的局势尽在掌握,证明他李达康有魄力、有能力扫清一切障碍。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李达康以为自己下达了一个清除障碍的果断命令,却不知,他正亲手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的引信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