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傍晚，总裁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内。
这里比外面的办公室更显私密，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但多了一张舒适的按摩床和一些简单的放松设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氛，是蒋琦带来的线香的味道。
秦冰趴在按摩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只露出穿着一次性治疗服的后背和手臂。蒋琦正在为她进行第三次针灸调理，重点针对她常年伏案积累的肩背劳损和因此加重的旧疾。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下针精准而稳定。银针细微的颤鸣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他指尖偶尔渡过的温热气流相辅相成，不断疏通着秦冰淤堵的经络，化开沉积的寒湿。
“你这肩胛骨缝，硬得跟石头一样。”蒋琦一边捻动着针尾，一边吐槽，“平时疼起来，是不是像有根棍子在里面搅？”
“……嗯。”秦冰把脸埋在柔软的呼吸洞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算是承认。持续的治疗带来的舒适感，让她冰冷的声线不自觉地软化了许多。
“啧，你们这些当总裁的，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蒋琦手下不停，嘴也没闲着，“赚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也就是遇上我了，换个人，你这陈年老伤，够呛。”
若是平时，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秦冰说话，早就被她冰冷的眼神冻成冰雕了。但此刻，沉浸在那种深入骨髓的舒缓感中，她竟生不出丝毫怒气，反而觉得这家伙虽然嘴欠，但话糙理不糙。
最近睡眠怎么样？”蒋琦换了个话题。
“……好了一些。”秦冰的声音透过呼吸洞，显得有些闷，“很少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之前她经常被光怪陆离的噩梦困扰，梦见公司崩塌，梦见自己被无尽的文件和数字吞噬，梦见冰冷的海水……每次醒来都身心俱疲。但这几次调理后，虽然依旧忙碌，但睡眠质量确实提升了，噩梦很少来袭。
“心肾相交，水火既济，神自然就安了。”蒋琦一副“老子早就知道”的语气，“跟你说你还不信，老祖宗的东西，能流传几千年，不是没道理的。”
秦冰没再反驳。事实胜于雄辩。她甚至开始隐隐期待每一次的治疗时间。这短短的个把小时，是她高强度工作中唯一能彻底放松、无需思考勾心斗角和庞杂业务的喘息之机。
今天的治疗似乎效果格外好。蒋琦注入她经络内的纯阳之气比以往更加精纯和温暖，驱散寒湿的同时，也带来了强烈的安宁与困意。
秦冰的意识开始模糊，抵抗不住那潮水般涌来的疲惫和舒适感。她最后一次清晰的念头是：这香氛好像……有点助眠……然后，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
蒋琦正准备起针，忽然察觉到手下身体的彻底放松，以及那变得缓慢悠长的呼吸节奏。他微微一怔，绕到前面低头一看。
只见秦冰侧着头，脸颊贴着呼吸洞的边缘，双眼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唇瓣微微张着，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和姿态。她……竟然睡着了。
蒋琦动作顿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冰。褪去了所有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和冰山般的冷漠外壳，此刻的她，看起来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那常年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脸色因为血液循环改善而透出淡淡的红晕，竟有种惊人的美感，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起针，生怕惊醒了她。整个过程，秦冰只是无意识地咂了一下嘴，像只慵懒的猫咪，继续沉睡着。
起完针，蒋琦看着她的睡颜，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叫醒她？似乎有点残忍。不叫醒？难道就让她这么趴着睡？落枕了算谁的？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像个守夜人一样待在一旁。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露在毯子外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些极淡的旧伤痕。他想起之前摸骨时感受到的她体内一些暗伤，绝非简单的劳累所致。这女人，过去似乎也经历过不少事情。
“外表挺唬人，里面倒是千疮百孔。”他低声自语，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休息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秦冰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远处都市模糊的喧嚣。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金色光斑。
蒋琦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做别的，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偶尔落在秦冰身上，大部分时间则虚望着前方，体内《纯阳再生诀》缓缓运转，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守护一个沉睡的人，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很新奇。山上时，他守护的是道观、是师父、是清修之地。下山后，他更多是随性而为，偶尔出手帮人，也多是雷霆手段。
像这样无声的、近乎温柔的守护，很少。
时间静静流淌。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秦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治疗中睡着了，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
“别急，刚醒起猛了容易头晕。”蒋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平静无波。
秦冰的动作僵住，侧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蒋琦，记忆瞬间回笼，脸颊“腾”地一下染上薄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竟然……在一个男人面前……睡得这么沉？！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失态！
她迅速坐起身，拉紧身上的薄毯，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平日里的冰冷面具，但那双微微闪烁的眼眸和残留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慌乱和尴尬。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试图保持镇定，却带了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没多久，效果挺好，睡得挺沉。”蒋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随意，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醒了就活动活动，感觉一下。”
秦冰依言轻轻活动了一下肩颈和手臂，眼中再次闪过惊异。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仿佛压在身上多年的沉重枷锁被彻底卸掉了，整个身体轻盈得快要飘起来，头脑清明，精力充沛。
那点尴尬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她看向蒋琦，眼神复杂：“蒋先生，您的医术……确实超凡。”
“基本操作。”蒋琦毫不客气地收下赞美，开始收拾东西，“走了，记得结账……哦不对，记得请吃饭。”
他摆摆手，像上次一样，很随意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秦冰独自坐在按摩床上，久久没有动弹。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之前总是酸痛难忍、此刻却一片轻松的后颈，又想起自己方才毫无防备的沉睡，以及那个男人安静守在旁边的身影……
她抿了抿唇，那双总是清冷如冰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门外，一直偷偷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安娜，看到蒋琦进去快两小时才出来，而且这次秦总并没有立刻叫她进去安排工作，休息室的门一直关着……安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混合了震惊、好奇和“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
而另一边，张伟和孙磊看着蒋琦进去那么久，秦总的休息室又迟迟没动静，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里的嫉妒和疑虑几乎要溢出来。
这神棍……到底对秦总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