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歇的喧嚣隔着一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落在另一侧的露台上时，已经淡了许多。
刘予安端着一杯果汁，站在栏杆旁，看着草坪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
他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得体的笑，却让他觉得像隔着一层薄纱，远不如剧组的片场来得实在。
要不是林牧云特意让人来接他，他大概会找个借口留在公寓里。
“不习惯？”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刘予安愣了一下，他转过身，看到林牧云正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拿着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肩上，将深灰色西装的肩线勾勒得愈发挺括。
“没有，”刘予安下意识地摇头，又觉得不太对，补充道，“就是……人有点多。”
林牧云走近，把其中一瓶水递给他，瓶身带着刚从冰桶里拿出来的凉意：“果汁太甜，喝点水吧。”
刘予安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低声道了句“谢谢”。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燥热。
他能感觉到，林牧云今天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在公寓里，或是在公司碰到，林牧云的目光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漠然，像在看一件“所有物”，客气，却也疏离。
可今天，从他踏进山庄开始，林牧云的视线就时不时落在他身上——不是那种带着压迫感的注视，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留意。
刚才在宴会厅，他被一个不太熟的制片人拉住搭话，正不知道怎么脱身时，林牧云恰好走过来，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笑着对那人说：“予安还有事，我们先失陪。”那动作熟稔得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也让周围几道探究的目光收了回去。
“在想什么？”林牧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刘予安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喷泉：“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仪式很热闹。”
“嗯，”林牧云应了一声，也靠在栏杆上，侧头看着他，“叙白和盛泽，很般配。”
“是挺般配的。”刘予安附和道。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刘予安下意识地拢了拢衬衫的领口，他今天穿的这件浅蓝衬衫，是林牧云上周让人送到剧组的，说是“订婚宴穿得体面些”。
当时他拿着那件明显是量身定制的衬衫，心里就怪怪的——以前林牧云从不会管他穿什么。
“下周你的戏就杀青了？”林牧云忽然问。
“嗯，还有最后几场夜戏。”
“杀青那天我来接你，好不好？”林牧云说得很自然，像是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带你去吃那家你说过的私房菜，庆祝一下。”
刘予安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那家私房菜在巷子里，位置偏僻，他只在一次闲聊时提过一句“听说味道不错”，没想到林牧云会记在心上。
而且……庆祝杀青？他们以前从不会有这样的“私下活动”。
“林总，不用麻烦了，剧组会……”
“叫我名字。”林牧云打断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说过，私下里不用叫林总。”
刘予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阳光正好落在林牧云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这样的林牧云，让他觉得陌生，却又……无法抗拒……他真的好没出息啊……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就像初春的冰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林牧云的靠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像以前那样带着掌控欲，反而多了点他看不懂的……温柔？
“到时候我来接你。”林牧云又说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强调。
刘予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
远处传来司仪提醒晚宴即将开始的声音，林牧云直起身，对他说：“走吧，该回去了。”
他转身往宴会厅的方向走，步伐不快，像是在刻意等他。刘予安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让刘予安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林牧云指尖的温度。
或许，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不远处，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正和冷宁、沐辞说着话。她看着林叙白，眼里满是欣慰：“这孩子，小时候就懂事，现在能找到这么好的归宿，我就放心了。”
冷宁握着她的手：“以后常来家里坐坐，叙白总念叨您呢，说您很爱孩子，对他很好。”
院长妈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多谢二位夫人了，这些年孤儿院效益好了不少，都是托了二位夫人的福了……”
沐辞牵起她的手，“对我们家来说，您才是大恩人……我们叙白……要不是您……都不知道如今会怎么样……”
冷宁一会儿安慰这个，一会儿为那个擦擦眼泪，“今天可是两个孩子大喜的日子，我们要开开心心的，是不是？”
院长妈妈、沐辞，“是……是……要开开心心的……”
等到天色开始暗了下来，盛泽和林叙白才终于摆脱了众人的“围攻”，走到草坪边缘的树荫下。
盛泽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温柔地帮林叙白擦去脸颊的泪痕：“怎么还哭了？”
“高兴的。”林叙白吸了吸鼻子，握紧了他戴着戒指的手，“盛泽，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盛泽笑了，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该说谢谢的是我。林叙白，余生请多指教。”
林叙白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盛泽，余生请多指教。”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两枚戒指反射出璀璨的光。远处的笑声、音乐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关于幸福的歌，在这明媚的午后，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