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球稳定运转的第七日,那株贯通虚实的花突然凋谢。花瓣飘落处,新生世界的边缘开始虚化,不是消失,而是变得半真半假。苏婉纺出的丝线时而成形时而消散,林念源的笛声在真实与回声间摇摆。更诡异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能穿过墙壁,却摸不到彼此的手。
时间球中心传来空洞的回响,说真妄劫,虚实失衡,真妄难辨。凋谢的花萼中升起一座琉璃塔,塔身透明,映照出万千世界的倒影。但每个倒影都在诉说不同的真实。东天仙域的倒影说修行是虚,长生是实。西极佛国的倒影说肉身是假,佛法是真。北冥妖域的倒影说弱肉强食才是永恒真理。
塔门开启,走出九位身披霞光的使者。他们手持真理天秤,秤盘一端放着真实,一端放着虚妄。为首的使者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交击,说新生世界虚实失衡,当受真妄之刑。天秤倾斜,真实端重重压下。新生世界开始过实化。苏婉的创世之力凝固成不可更改的规则,林念源的音律变成铁律,连村民的笑容都定格成永恒。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到失去变化可能。
刘云轩将药锄轻点塔基,说真实非僵,虚妄非空。锄尖触塔刹那,琉璃塔突然扭曲,塔中倒影开始交融。仙佛妖魔的真理相互碰撞,迸发出新的可能。更神奇的是,过实的世界重新获得弹性,凝固的规则开始呼吸。但危机接踵而至。天秤突然翻转,虚妄端压下。世界开始过虚化。万物失去实体,变成意念的投影。苏婉的创世之力散成空想,林念源的音律沦为幻觉,连药田的作物都成了海市蜃楼。一切都太虚幻,虚幻到失去存在根基。
危急时刻,刘云轩做了一件逆反常理的事。他非但不稳住虚实,反而加速虚化进程。当世界虚化到极致时,他取出一颗在时间球中心收获的种子。这种子非实非虚,既是存在又是不存在。种子落地时,竟在虚无中生出新的维度。说真实是舟,虚妄是桨。种子发芽,长出的不是植物,而是一扇门。门后既不是真实也不是虚妄,而是超越二者的本真。门开的刹那,真妄天秤突然崩碎,九位使者身形淡去。
但最大的考验刚刚开始。琉璃塔顶走出一位老者,容貌与守一老人有七分相似,眼中却带着看破万古的沧桑。说孩子,你过了真妄关,可敢面对最终的真实。老者挥手,塔身化作一面巨镜,镜中映照的不是倒影,而是新生世界最残酷的真相。镜中显示,新生世界所谓的存在,不过是某个更高存在的一场梦。苏婉是他梦中的理想,林念源是他心中的旋律,连刘云轩自己,都只是这个存在的一个念头。更可怕的是,这个存在即将醒来。
老者眼中带着悲悯,说现在,你选择醒来,还是永梦。刘云轩凝视镜中真相,突然笑了。他用药锄轻叩镜面,说梦与非梦,何须执着。镜面应声而碎,碎片中飞出万千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的种子,而那个所谓的更高存在,不过是这些种子共同编织的幻象。说真实不在外,而在心。将最大的碎片种入药田。碎片生根发芽,长出的不是作物,而是一个正在打盹的孩童。孩童梦中流出的口水,化作了新生世界的雨露。
老者突然泪流满面,身形消散成星光。说原来如此,我追寻万古的真相,竟在初心之中。星光洒落,琉璃塔化作一缕青烟。而那做梦的孩童翻了个身,继续沉睡。但就在众人松口气时,孩童突然睁眼。眼中没有懵懂,只有洞悉一切的清明。说戏演完了,该谢幕了。他轻轻吹气,新生世界开始透明。这次不是考验,而是真正的终结。
就在世界即将完全透明的刹那,刘云轩做了一件令孩童都惊讶的事。他非但没有抵抗,反而将药锄化作一支笔,在虚空中画了一个圆。这个圆看似简单,却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奥义。说梦醒时分,才是真正的开始。圆成之时,透明化的进程突然逆转,整个世界开始重新凝聚,但不再是原来的模样。
苏婉发现自己的创世之力变成了编织梦境的能力,林念源的音律能让人在虚实间自由穿梭。更神奇的是,村民们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操控周围事物的真实度,让石头变成流水,让光影化为实体。新生世界进入了一种真妄由心的全新状态。
孩童站起身,拍手笑道,说有趣,你竟悟到了真妄合一。但你以为这就是终点吗。他伸手一指,虚空裂开,露出无数个类似新生世界的存在。每个世界都有一个刘云轩,都在经历类似的考验。说你们都是我的梦,现在该决定谁才是主梦了。
无数个刘云轩从裂缝中走出,容貌相同,气质各异。有的杀气腾腾,有的宝相庄严,有的平凡无奇。他们同时开口,声音震天动地,说唯我独真,余者皆妄。大战一触即发,每个刘云轩都认为自己才是本体,要消灭其他幻影。
危急关头,真正的刘云轩却盘膝坐下,说真妄由心,何分彼此。他闭上双眼,开始与每个幻影共鸣。更神奇的是,每个幻影都带着一段独特的经历,一段他可能拥有却未曾体验的人生。在共鸣中,他同时经历万千种可能,修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
孩童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可能,你怎么能同时接纳所有可能。刘云轩睁开眼,眼中流转着万千世界的轨迹,说因为心容万物,故能成其大。他伸手轻点,所有幻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化作流光融入他体内。每融入一个幻影,他的气息就深邃一分。
当最后一个幻影融入时,刘云轩的气息变得普通无比,仿佛就是个寻常农夫。但举手投足间,却带着造化自然的韵味。说梦该醒了,但你确定醒着就不是另一场梦吗。孩童闻言一愣,身体开始消散,说原来我才是梦。但在完全消失前,他留下一颗种子,说这是醒梦之种,待你真正超脱时,它会指引方向。
世界恢复平静,但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真与妄的界限被打破,存在与虚无的隔阂被消除。苏婉可以随意创造真实与虚幻交织的造物,林念源的笛声能让人体验庄周梦蝶的玄妙。而刘云轩的药锄,变成了一支可以描绘真实的画笔。
但在新生世界的最深处,那颗醒梦之种悄然发芽。芽尖上坐着一个微小的孩童虚影,正对刘云轩露出神秘的微笑。真正的超脱之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