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芸芸的小姐妹抱着胳膊靠在墙边,语气里带着点揶揄的笑:“芸芸,不是说你男朋友开车超屌超帅吗?择哥这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刺在梁芸芸发烫的耳尖上。
她攥着裙摆的手指猛地收紧,亮片硌得掌心发疼,刚才那点期待的星光瞬间从眼里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难堪的红。
“他……他家里最近管得严。”她声音细若蚊蚋,目光瞥向陆择时,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怨怼。
明明上次跟陆明卓较劲时那么利落,怎么到了朋友面前,就成了这副束手束脚的样子?
旁边有人跟着哄笑:“管得严还出来玩啊?芸芸你这面子不够大哦。”
梁芸芸的脸彻底涨红了,刚要开口反驳,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是梁赞从后面过来,半推着她往蛋糕那边走:“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择哥这是稳重,不像你们整天瞎闹。
真要想玩,改天我找个正规场地,让你们择哥给露两手漂移,不比在这儿瞎起哄强?
这寿星的蜡烛还没点?走,走,大家切蛋糕去。”
梁芸芸“嗯”了一声,低着头发梢遮住了半张脸, 被哥哥推着往前走时,
梁芸芸回头瞥了一眼,陆择还站在原地,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
包厢里的音乐还在震,可她耳朵里嗡嗡响的,全是小姐妹那句“不给面子”。
陆择望着她的背影,指尖在口袋里蜷了蜷,刚才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时,
是因为他想到上次和陆明卓赌车那次,回家后母亲秦语音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和他跪在父亲遗像前对母亲做出不再飙车的承诺。
一时倒忘了顾及她的处境和面子。
这时,包厢里的音乐还在震,可他忽然觉得,这里的热闹比工作室的机油味,更让人窒息。
梁芸芸捏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杯壁也没能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刚才小姐妹的话像根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扎进心里,
是啊,她拉着他来,不就是想让朋友们看看,那个在赛道上能甩对手半条街的陆择,是她梁芸芸的男人吗?
她望着陆择站在人群边缘的身影,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碎纸屑,侧脸在彩灯晃过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安静。
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期待的,或许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个在虚拟赛道上引得欢呼的影子,是那个能带出去让她挺直腰杆的“厉害角色”。
刚才那点难堪突然变了味,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她明明知道,陆择最烦这些起哄和赌约,却还是忍不住想让他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像炫耀一件得意的藏品。
梁赞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寿星催了。”
她“哦”了一声,跟着往蛋糕那边走,眼角的余光扫过陆择,他正抬头看墙上的改装海报,手指无意识地在海报上某辆赛车的尾翼处点了点。
那一刻,他身上那股认真劲儿,比任何欢呼都要真实。可这份真实,好像偏偏不是她想要的。
两个人说清楚那天,是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
梁芸芸叼着吸管吸珍珠,塑料杯被她戳得砰砰响,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陆择,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吵了?”
陆择搅着杯里的冰块,柠檬的酸气漫上来,和第一次共饮时的味道重叠,舌尖却只尝到涩。
“芸芸,你挺好的,长相好,家世好,人缘也……”他话说到一半,像被冰块硌住,卡得生硬。
梁芸芸咬着吸管笑了,眼尾那颗小红痣浸在奶茶店氤氲的热气里,像洇了层水汽,软乎乎的:“我这么好,你不是也没喜欢上我吗?”
她吐掉吸管,指尖捏着空杯转了半圈,“好啦,别再给我发好人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择急忙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窗外飘进来的阳光,“只是觉得……我们的爱好、性格,都太不一样了。”
“是啊,你爱对着习题册发呆,我就爱追着风跑。……就这样吧!以后不用再躲我啦!”梁芸芸起身把空杯扔进垃圾桶,抛物线划过道利落的弧线,马尾辫在肩头甩了甩,带起点洗发水的清香。
转身离开前,她忽然回头,冲他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惯常的跳脱,却又藏着点什么:“不过说真的,陆择,你解出难题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其实也挺帅的。”
顿了顿,她扬起下巴,尾音轻轻往上挑:“只是不适合本小姐。”
说完,梁芸芸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择望着她背着书包走向外的背影,很快融进校门口的人流里,马尾辫甩动的弧度越来越小,亮片裙角在人群里闪了一下,就像颗流星坠进了人海。
奶茶店门口的风铃还在叮当作响,像是被她带起的风的,而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陆择搅着杯底最后几块融化的冰,柠檬的酸气混着秋阳的暖漫过鼻尖,那股涩意比刚才更浓了些。
他忽然想起上周,梁芸芸硬拉着他去游戏厅。
她坐在副驾上,手舞足蹈地教他按氮气加速键,发梢扫过他手背时,那点痒意比游戏里虚拟的疾风更烫人。
那时他望着她的眼睛,竟真的以为,或许可以学着在她的世界里踩踩油门,哪怕起步慢一点也没关系。
可有些事情,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像习题册的空白处画不出奔跑的风。
他忽然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快步离开了奶茶店。
风卷着几片叶打着旋儿落下,擦过他的鞋边,沙沙声里裹着秋末的清冽。
他手伸进校服口袋摸出手机,本想给妈妈发消息说晚点回家,指尖却先划亮了屏幕。
屏保是梁芸芸上次趁他刷题时偷偷换的校庆那天,她举着比脸还大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而他站在旁边,校服领口别着她硬塞来的银杏胸针,黄澄澄的一片,被她说是“给学霸的荣誉勋章”。
照片里的阳光暖得晃眼,他盯着那枚胸针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按下了删除键。
原来他们都不是原地不动的。她曾把他拽进游戏厅的喧嚣,教他在虚拟赛道上踩油门;
他也曾试着在她叽叽喳喳讲运动会战术时,认真记住每个跑道的弯道角度。
只是有些人,就像两条平行线。
哪怕某一刻因为巧合靠得再近,呼吸都能拂到彼此的发梢,最终还是要沿着各自的方向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