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地敲打着老旧的公寓窗棂,夜色浓稠如墨。林晚刚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文,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准备休息。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温暖的落地灯,驱散了窗外的阴沉。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雨声的异响从门外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拖行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沉重的喘息。
林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独居在此,安全意识很强。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走廊的声控灯坏了,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倚靠在对面墙壁上,似乎在极力支撑着身体,脚下有深色的液体蜿蜒流淌。
是血!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反锁门,打电话报警。但就在她手指触及门锁的瞬间,门外的人似乎耗尽了力气,身体沿着墙壁滑倒,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再无声息。
雨水顺着楼梯间灌进来,带着寒意。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个倒下的黑影,和空气中若有若无弥漫开的、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关紧门,远离危险。但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冲动,却让她无法视而不见。那个身影……莫名地,与她白天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个孤寂背影重叠了起来。
她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放在玄关花瓶里用作装饰的、沉重的黄铜镇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藏在书里的战术笔——这是她因揭露事件后,下意识准备的防身用具。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借着客厅透出的微弱光线,她看清了倒在走廊里的人。正是白天在咖啡馆见过的那个男人!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血色,双眼紧闭,雨水和血水混合,浸透了他黑色的夹克。他的左手死死按在右肩下方,指缝间仍在不断渗出鲜血。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蹲下身,试探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但还存在。
就在这时,男人似乎察觉到了靠近的气息,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即使在虚弱和剧痛中,依旧锐利如刀,带着野兽般的警惕和冰冷的杀意,直直射向林晚。
林晚吓得几乎跌坐在地,手中的镇尺差点脱手。
但下一秒,男人看清了她,眼中的杀意微微一滞,似乎也认出了她是白天咖啡馆里那个安静的女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冷汗从额角滑落。
“你……”林晚声音发颤,“你受伤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里面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复杂情绪。他尝试着想移动身体,却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
林晚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看着不断流淌的鲜血,白天咖啡馆里那个孤寂沉重的背影,网络另一端“寒石”文字里的痛苦挣扎,以及此刻他眼中那抹罕见的、近乎脆弱的神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力量,压倒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做出了一个大胆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
“别动!”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像是平时在课堂上命令不听话的学生。她迅速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用尽力气,抓住男人没受伤的那边手臂,试图将他拖进屋内。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或许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势震慑,或许是真的没有了力气,他没有反抗,任由林晚艰难地将他半拖半拽地拉进了客厅,然后反手迅速关上门,锁死。
温暖的灯光下,他靠在玄关的墙壁上,喘着粗气,血迹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林晚这才更清晰地看到他肩胛骨附近的伤口,是一个狰狞的、边缘焦黑的弹孔。
职业杀手?亡命之徒?巨大的危险信号在脑海中尖叫。但看着他紧闭双眼、因失血而微微颤抖的样子,林晚发现,自己竟然奇异地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蹲下身,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试图先帮他止血。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伤口附近的衣物时,男人却猛地伸出左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他睁开眼,眼神依旧冰冷警惕,声音嘶哑低沉:“……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但她没有退缩,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回答:“我叫林晚,是这里的住户。至于为什么救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随身携带的、掉落在玄关的那个写满字迹的旧笔记本,封皮上熟悉的磨损痕迹让她心头莫名一动。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指了指那个笔记本,语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
“或许是因为……这个。”
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笔记本,又猛地看向她,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这场意外闯入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相遇,奏响紧张的交响。而在这狭小温暖的客厅里,在血腥味与灯光交织的空间里,两个戴着不同面具的灵魂,第一次在真实世界里,如此近距离地碰撞。
命运的轨道,在这一刻,彻底并线。微光,在雨夜里,艰难而倔强地,穿透了沉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