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疏散通道比来时的维修管道更加狭窄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上延伸。冰冷的金属梯级硌得脚底生疼，黑暗中只能依靠触感和沈砚偶尔简短的低语指引方向。上方隐约传来空气流动的嘶嘶声，预示着出口可能不远。
林晚一手紧紧攥着那枚至关重要的黑色晶体模块，另一只手被沈砚牢牢握着，借着他的力道向上攀爬。她的体力几乎耗尽，肺部火辣辣地疼，手臂和双腿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但身后下方隐约传来的追击声和能量武器特有的充能嗡鸣，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不敢有片刻停歇。
沈砚始终在她上方一两级的位置，他的喘息同样粗重，但动作依旧稳定有力。他不仅要承担大部分攀爬的力道，还要分神警戒上方可能出现的堵截。每一次短暂的停顿，他都会侧耳倾听，判断追兵的远近。
“快到了。”在一次停顿间隙，他低头对下方的林晚说道，声音因为压抑着喘息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黑暗中，林晚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坚定而温热。
就在这时，下方通道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整个通道都随之剧烈震动了一下，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
是阿卓他们！他们在用爆炸物拖延追兵！
这爆炸似乎也干扰了档案馆内部的某些系统，通道内原本就昏暗的应急灯光闪烁了几下，几乎熄灭，只剩下沈砚和林晚头戴的微光夜视仪提供着有限的视野。
“抓紧！”沈砚低喝一声，攀爬的速度猛然加快。
林晚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跟上。她能感觉到沈砚握住她的手收得更紧，几乎是将她向上提拽。
又向上攀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水平的平台和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金属气密门。门上没有复杂的锁具，只有一个巨大的手动转轮。
沈砚率先翻上平台，然后将林晚也拉了上来。两人瘫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背靠着气密门，剧烈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暂时安全了。但门外的世界是什么？接应的人是否还在？追兵是否已经绕到了前方？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但极度的疲惫让他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通道下方，爆炸声和交火声似乎变得更加激烈和混乱。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沈砚的气息稍微平复了一些。他侧过头，看向靠在旁边、几乎虚脱的林晚。夜视仪幽绿的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几缕被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和脸颊，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闭着的眼睛，睫毛却在微微颤动，显示着她并未睡着，只是在极力恢复。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依旧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枚黑色晶体模块上。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林晚也睁开了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东西。那晶体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乳白色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它……好像在动。”林晚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将晶体举到眼前。仔细看，那光晕并非静止，而是在晶体内部缓缓流转，如同有生命的液体。
沈砚的眉头蹙起，眼神变得凝重。他伸出手，示意林晚将晶体递给他。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晶体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
晶体入手冰凉，但那流转的光晕似乎瞬间活跃了一些。沈砚凝神感受着，他的脸色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峻。
“有很强的能量反应，而且……不稳定。”他沉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晶体光滑的表面，“这不是普通的存储介质。”
“那是什么？”林晚的心提了起来。
沈砚摇了摇头，将晶体递还给她：“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它很危险。收好，非必要，不要轻易尝试用你的频率去接触它。”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林晚连忙接过晶体，小心地将其放进内袋，紧贴着那枚已经不再震动、但依旧带着余温的金属片。
放好晶体，林晚才感觉到右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摊开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粗糙的梯级或是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了一道口子，血迹已经干涸，但一动还是疼。
她下意识地轻轻“嘶”了一声。
这细微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沈砚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伤口上，眉头皱得更紧。
“受伤了？”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却快了一步。他不知从身上哪个角落摸出了一小卷干净的纱布和一小瓶消毒药水——显然是习惯性的随身配备。
没等林晚回答，他已经拉过她的手腕，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熟练和仔细地清理着她掌心的伤口，然后利落地用纱布缠绕包扎好。整个过程快而安静，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冰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带来短暂的刺痛，随即被他指尖的温度覆盖。林晚看着他低垂着眼睑、专注处理伤口的侧脸，那冷硬的线条在微弱的光线下似乎也柔和了几分。一种混杂着痛楚、尴尬和莫名心安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谢……谢谢。”她声音细微得像蚊子叫。
沈砚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只是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包扎完毕，他并没有立刻松开她的手腕，指尖在她包扎好的纱布边缘无意识地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放开。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微妙的东西。下方通道的交火声似乎渐渐远去，或许是阿卓他们成功引开了追兵，又或许是……更坏的情况。
沈砚站起身，走到气密门前，双手握住那个巨大的手动转轮，开始用力旋转。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林晚也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手也放在了转轮上，与他一起用力。
沉重的气密门，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缓缓地，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清新、冰冷、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山风，瞬间涌入，吹散了通道内浑浊压抑的空气。
门外，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但天际尽头，已经隐约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预示着光明的鱼肚白。
他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