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大锤如一阵旋风般冲回炼器宗，留下秦洛和李小柱在废丹房里大眼瞪小眼。空气中还弥漫着那位炼器宗师兄带来的热情与金属碎屑混合的独特气味。
“秦、秦师兄，您真的要和铁师兄合作造新丹炉啊？”柱子咽了口唾沫，眼睛里闪烁着既兴奋又惶恐的光芒。在他这样的外门弟子看来，内门师兄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更别说还是以脾气火爆着称的炼器宗弟子。
秦洛正低头审视着石板上与铁大锤讨论的设计草图，闻言头也不抬：“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有的丹炉热效率太低，严重制约生产效率和质量稳定性。”
柱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不明白“热效率”具体指什么，但隐约觉得秦师兄说的很有道理。
“那...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柱子搓着手，有些无措地看着满地狼藉的测试现场。
秦洛终于从草图中抬起头，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在新型实验设备到位前，现有的生产任务不能停。按照计划，今天要完成首批五十份辟谷丹的正式炼制，交付膳堂。”
他指了指角落里那堆药材：“而且，我需要积累更多对照数据，为后续的工艺优化提供支持。”
柱子顿时来了精神：“我能帮什么忙吗？秦师兄您尽管吩咐！”
秦洛打量了一下这个瘦弱但眼神热切的少年，点了点头：“好，那你负责按照传统方法炼制一批辟谷丹。就用那尊旧丹炉。”他指了指那个被糊了一层泥巴保温层的丹炉，“注意记录投料时间、火候变化和出丹情况。”
“那您呢？”柱子好奇地问。
“我继续优化我的提取法制备流程。”秦洛走向那套简陋的“实验设备”，“这次尝试分级温度提取，看看能不能进一步提高有效成分的得率。”
于是，废丹房里出现了奇特的景象：一边是柱子手忙脚乱地生火、投料，按照那本《青岚炼丹入门》上的玄乎描述，试图感应所谓的“丹火气机”；另一边是秦洛有条不紊地称量、研磨、浸泡、过滤，像是个严谨的化学实验员，还不时在石板上记录着温度和时间数据。
“秦师兄，这、这火候怎么把握啊？书上说‘似温非温，似烈非烈’...”柱子看着丹炉里跳跃的火焰，一脸茫然。
秦洛抬头瞥了一眼：“火焰亮黄色，约800摄氏度。保持这个温度，计时一刻钟。”
柱子张大嘴巴：“您、您能看出来温度？”
“经验之谈。”秦洛含糊其辞——他总不能说这是基于维恩位移定律的粗略估算吧？
他转头继续自己的实验，将不同药材分别放入几个陶罐中，用水浴加热到不同温度：“黄精淀粉糊化温度60-70度...茯苓多糖最佳提取温度85度...灵芝三萜类物质对热敏感，需要低温提取...”
柱子看着秦洛那些瓶瓶罐罐，觉得既神秘又高大上，相比之下自己这边烟熏火燎的，显得特别...原始。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柱子的传统炼丹进行得磕磕绊绊，不是火大了差点糊锅，就是火小了半天没反应。反观秦洛那边，一切井井有条，几个陶罐里的药液清澈透亮，散发着纯净的药香。
“秦师兄，好像...好像要成了！”柱子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惊喜。
只见那尊旧丹炉中飘出一股奇异的药香，炉盖微微震动，这是丹药将成的征兆。
秦洛走过来，观察了一下炉内情况，又看了看漏刻：“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半刻钟。火候稍微过了点，估计会有少量成分焦化。”
柱子却很是兴奋：“能成丹就不错了！我以前看别人炼丹，十炉能成三炉就算好的了！”
果然，当炉盖揭开时，里面躺着二十多颗灰黑色的辟谷丹，虽然颜色不太均匀，有些表面还有焦斑，但总算成型了。
“成啦！成啦！”柱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
秦洛用竹夹取出一颗，仔细观察：“成型率约七成，色泽不均，有焦化现象。有效成分损失估计超过三成。”他冷静地评价道，像是在实验室里分析一组不太理想的数据。
柱子却不以为意，宝贝似的把那些丹药装进瓷瓶：“能成丹就很好了！秦师兄您要求太高了！”
这时，秦洛那边的提取也完成了。他将几种不同温度下提取的药液按比例混合，然后进行浓缩。这次他改进了冷却方式，采用冰水循环冷却，使丹药固化更加均匀。
当最终成品出炉时，柱子又一次看直了眼。
同样是辟谷丹，秦洛炼制的这批，颗颗圆润光滑，色泽均匀呈淡琥珀色，在光线照射下几乎半透明，像是上等的糖果，散发着纯净温和的药香。与他炼制的那些灰黑色、表面粗糙的丹药放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这也太漂亮了...”柱子喃喃道，甚至有些不舍得吃。
秦洛却不太满意：“冷却速率还是不够均匀，内部结构可能有细微差异。下次得设计个更好的冷却装置。”
他分别取了两颗丹药，递给柱子：“尝尝，对比一下效果。”
柱子先吃了自己炼的那颗。丹药入口有些苦涩，药力散发得不均匀，一会儿撑得慌一会儿又觉得饿，还带着点焦糊味。
接着他吃了秦洛炼的那颗。丹药入口即化，有种淡淡的甘甜，药力温和持久，胃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这、这差别也太大了吧！”柱子震惊了，“感觉吃的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秦洛点点头，在石板上记录着：“口感、药效释放、副作用都有显着差异。看来提取法和工艺控制对最终产品质量影响很大。”
他看着两堆截然不同的丹药，若有所思：“或许...可以做个更系统的对比实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废丹房的！丹药炼好没有？刘执事让我来催了！”
只见一个膳堂的杂役弟子倚在门口，斜眼看着屋内的两人，鼻子皱了皱：“什么味儿？你们这是在炼丹还是在煮猪食啊？”
柱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有些手足无措。
秦洛却平静地指着两个不同的瓶子：“这里是要上交的辟谷丹，五十颗。这边是我个人炼制的试验品，不在上交范围内。”
那弟子瞥了一眼那两个瓶子，顿时被秦洛炼制的那些“科学辟谷丹”吸引住了目光。他拿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啧啧称奇：“哟，这丹药品相不错啊！你小子从哪搞来的？”
“自己炼的。”秦洛淡淡道。
“就你？”那弟子嗤笑一声，明显不信，“一个看守废丹房的，能炼出这种品相的丹药？怕是偷拿的内门丹药吧？”
柱子忍不住辩解：“真是秦师兄炼的！我亲眼所见！”
那弟子却根本不理会柱子，眼珠一转，突然伸手就要把整瓶“科学辟谷丹”抓走：“这些充公了！就当是你孝敬刘执事的！”
秦洛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瓶子：“这是试验品，不在上交额度内。”
“嘿！反了你了！”那弟子瞪起眼睛，“刘执事说了，你们废丹房炼的所有丹药都得上交！谁知道你是不是私藏了好丹药，用次品充数！”
这话和刘执事早上的说辞如出一辙，显然是早有预谋。
秦洛皱眉，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哪个王八蛋敢欺负俺秦师弟！”
只见铁大锤去而复返，肩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他砰的一声把包裹扔在地上，震得地面都颤了三颤，然后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膳堂弟子。
那弟子吓得一哆嗦，连忙赔笑：“铁、铁师兄！您怎么来了？我没、没欺负人，就是按规矩收丹药...”
“收丹药？”铁大锤一巴掌拍在那弟子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当俺是聋子？俺在门外都听见了！想抢俺秦师弟的丹药？活腻了？”
“不敢不敢！”那弟子抱头鼠窜，“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抓起那瓶传统辟谷丹，狼狈不堪地跑走了。
柱子看得目瞪口呆，对铁大锤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秦洛却有些无奈：“铁师兄，你把他吓跑了，谁给我们送下一批药材啊？”
铁大锤一愣，挠挠头：“呃...俺没想那么多。放心，他不敢不给！”说着，他兴奋地指向那个大包裹，“看俺带了什么！”
他解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个半米高的青铜炉子。与传统的丹炉不同，这个炉子结构更加复杂，有多个进出口和观察窗，炉壁上还刻着一些奇特的纹路。
“这是俺按照你的草图，赶工打出来的试验炉！”铁大锤得意地拍着炉身，“多层套筒设计，加了扰流片，炉壁用了导热更好的紫铜内胆！虽然粗糙了点，但比那破炉子强多了！”
秦洛眼睛一亮，立即上前仔细检查这个新炉子。虽然做工略显粗糙，但基本符合他的设计理念。
“太好了！正好可以用来验证热效率提升效果！”秦洛难得地露出兴奋的表情，“铁师兄，你真是雪中送炭！”
铁大锤被夸得嘿嘿直笑，比炼出一件灵器还有成就感。
于是，三人开始安装调试新炉子。铁大锤负责安装和加固，秦洛负责检查气密性和流体通道，柱子则负责打下手和清理场地。
“这里需要加个密封垫圈，防止漏气。” “进风管角度再调整一下，促进涡流形成。” “测温孔在这里，方便观察火焰颜色。”
在秦洛的指导下，新炉子很快安装完毕。与旧炉子并列放在一起，一个像是粗糙的土灶，一个则有了点现代实验设备的雏形。
“来来来，生火试炉！”铁大锤迫不及待地喊道。
新一轮测试开始了。这次秦洛更加系统地记录数据：燃料消耗率、温度变化曲线、加热效率...
结果令人振奋：新炉子的热效率达到了惊人的35%！比改进后的旧炉子又提升了13个百分点！温度控制也更加稳定，波动范围缩小了60%以上！
“成功了！”铁大锤激动得满脸通红，“俺就知道能行！这炉子比那些老古董强太多了！”
柱子虽然看不懂数据，但也明显感觉到新炉子火更旺、烟更少、热得更快，不禁对秦洛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洛虽然也很满意，但依然保持着科学家的冷静：“还有改进空间。换热面积可以再增加20%，进风系统可以加装调节阀，保温层还可以加厚...”
他一边说，一边在石板上画着改进草图。铁大锤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回去再打一个更好的炉子。
测试结束后，铁大锤宝贝似的抱着新炉子走了，说是要回去进一步改进。临走前，他拍着胸脯保证：“秦师弟放心！有俺在，没人敢找你麻烦！需要啥材料尽管说！”
送走铁大锤，秦洛和柱子相视一笑。虽然疲惫，但都充满了成就感。
“秦师兄，您真是太厉害了！”柱子由衷地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炼丹术！还有铁师兄那样的人物都对您这么客气！”
秦洛笑了笑，拍拍少年的肩膀：“这只是开始。科学炼丹的道路还很长。”
他看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心中充满了期待。有了初步的成功，有了合作伙伴，有了改进的方向...
也许在这个修仙世界，科学真的能够大放异彩。
而此刻，膳堂内，刘执事正对着那瓶灰扑扑的传统辟谷丹大发雷霆：“就这么点？还这么丑？那小子肯定私藏了好丹药！看我不找机会收拾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场炼丹技术的革命，已经在这个最不起眼的废丹房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