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透过窗棂,在房间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月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一夜的调息巩固,不仅将幽冥殿试炼带来的伤势恢复了大半,更是将那股强行吞噬而来的狂暴力量彻底驯服,化为己用。
炼气大圆满的境界已然稳固,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尝试筑基。神识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对体内幽冥之力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那七缕阴灵经过昨夜淬炼,也明显壮实了一圈,灵动异常。
她摊开手掌,心念微动,一缕凝实如墨的幽冥之气在指尖缠绕盘旋,散发出冰寒刺骨的气息,远比之前更加精纯、强大。
实力的提升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但同时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与真正强者之间的差距,比如……那个深不可测的暴君。
想到殷玄冥,想到他昨夜那句“真正的炼狱,远比这可怕千万倍”,苏清月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提及“炼狱”,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他这般“锤炼”她,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找不到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变强总是没错的。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复仇。
当务之急,是解决苏清颜这个眼前的威胁。那个女人的恶毒和层出不穷的手段,让她如芒在背。
她悄然放出那只“耳目鬼”。小鬼很快从阴影中钻出,传递来模糊的信息——昨夜她离开后,揽月阁并无特殊动静,苏清颜似乎睡得很沉。
平静之下,往往藏着更大的风暴。苏清月不敢掉以轻心。
她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寿安堂“尽孝”。经过昨夜下毒风波,寿安堂的守卫更加森严,气氛也显得有些压抑。
然而,当她走到半路时,却意外地遇到了行色匆匆的管家福伯。
“大小姐。”福伯见到她,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恭敬中透着一丝疏离,“老爷吩咐了,老夫人需要静养,今日起,暂不需大小姐前去推拿了。”
苏清月脚步一顿,心中瞬间明了。
看来,昨夜那“下毒未遂”事件,虽然揪出了一个替罪羊,但也让苏远山心中生了疑虑和警惕。他暂时无法确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索性将她这个“可能”的目标也暂时隔离,以免再出纰漏。
这倒是省了她的事。毕竟每日演戏,也是耗费心神。
她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担忧:“是……月儿明白了。请福伯转告叔父,月儿会安心待在院里,为祖母祈福。”
“大小姐有心了。”福伯公式化地回了一句,便匆匆离去。
回到自己的小院,苏清月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边。
被变相禁足,反而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修炼和谋划。
她再次尝试联系那只监视揽月阁的小鬼,想看看苏清颜被变相软禁后有何反应。
然而,这一次,小鬼传递回来的画面却让她蹙起了眉头。
画面中,苏清颜并未如她预料的那般气急败坏或焦虑不安,反而坐在梳妆镜前,慢条斯理地对镜梳妆,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诡异的、志在必得的冷笑。
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看似普通的黑色胭脂盒,打开,指尖沾了一点里面暗红色的胭脂,却并未涂抹,而是……轻轻按在了自己的眉心!
紧接着,她闭上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咒文。
随着她的默念,那点在她眉心的暗红色胭脂,竟然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起来,散发出一种极其隐晦、却让苏清月神魂本能感到厌恶与警惕的波动!
那是什么东西?!
苏清月猛地集中精神,想要看得更清楚,感知得更真切。
但就在此时,画面中的苏清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如同冷电般扫向小鬼隐藏的角落!
“什么人?!”她厉喝一声,指尖猛地弹出一道细微的粉红色灵光!
噗!
小鬼传来的画面瞬间剧烈晃动、模糊,最后彻底断绝了联系!
苏清月闷哼一声,识海微微一痛。那只小鬼,被发现了!甚至可能被苏清颜瞬间灭杀了!
好敏锐的感知!好狠辣的手段!
那绝不是普通的苏清颜能拥有的能力和反应!
苏清月脸色沉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苏清颜只是个被宠坏、心思恶毒的千金小姐,最多有些后宅妇人的阴私手段。但现在看来,她大错特错!
方才那黑色胭脂盒,那诡异的咒文,那瞬间爆发的灵光……都透着一种邪异的气息!那绝不是什么正经功法!
苏清颜身上有秘密!大秘密!
而且,她似乎修炼了某种邪术!
联系到之前暗门后那个苍老声音提到的“计划”,以及宫里那次精准的刺杀,苏清月心中警铃大作。
她必须弄清楚,苏清颜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那黑色胭脂盒又是什么邪物?
单靠她自己,恐怕难以探查。苏清颜经过此事,必然会更加警惕。
她需要帮手,或者……更强大的“眼睛”。
目光再次落向那深不见底的阴气坑洞。以她如今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或许可以尝试炼制更强大的鬼仆?
但炼制更强大的鬼仆需要更好的材料引子和更庞大的能量,绝非易事。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视线无意间扫过梳妆台上——那里放着昨日殷玄冥赏赐的那枚羊脂白玉佩。
玉佩温润,祥云托月的图案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殷玄冥……他似乎无所不知,对幽冥之事更是了如指掌。他会不会……认得苏清颜使用的那种邪术?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难以遏制。
虽然与虎谋皮极其危险,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快速弄清真相的途径。
她拿起那枚玉佩。玉佩触手生凉,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蕴含的宁心静气的力量。
该如何联系他?像上次那样等他传讯?太被动了。
她尝试着,将一丝极其细微的幽冥之力,小心翼翼地注入玉佩之中。
玉佩毫无反应。
是她想错了?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赏赐?
她不甘心,又尝试着将一缕神识探入其中。
就在神识接触到玉佩核心的瞬间——
嗡!
玉佩微微一热,表面那轮明月图案骤然亮起一瞬,一道极其隐晦、却无比尊贵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荡漾开去!
成功了!
苏清月心脏一跳,立刻收回了神识和幽冥之力,玉佩恢复了原状。
她不知道这道波动会被谁接收,又会引来什么。她只能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日头渐渐升高。
就在苏清月以为这次尝试失败了的时候——
窗外再次传来极轻微的“叩”的一声。
同样的位置,又一个裹着小石子的纸团被丢了进来。
苏清月迅速捡起展开。
上面的字迹依旧凌厉霸道,却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说。”
他收到了!而且回应了!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她拿起纸笔,迅速将自己方才所见——苏清颜的诡异举动、那黑色胭脂盒、眉心咒文、以及那令人不适的邪异波动,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下来,却没有提及小鬼监视之事,只说是自己无意中察觉异常。
写完后,她将纸条重新裹在石子上,犹豫了一下,朝着窗外之前纸团来的方向,轻轻扔了回去。
石子落入墙根阴影,悄无声息。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第三个纸团被丢了进来。
苏清月几乎是屏住呼吸捡起来的。
展开,上面依旧是那凌厉的字迹,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冰冷的杀意:
“蚀魂引,天魔宗控魂秘术分支。以处子之血混合怨魂粉为基,辅以秘咒,可潜移默化侵蚀他人神魂,种下心魔,亦可短时激发,控人心智,或传递讯息。”
“黑色胭脂盒为‘引器’,亦是通讯之物。持母引者,可感应子引动向,甚至远距离操控。”
“她眉心点引,是在与母引持有者通讯,或接受指令。”
“天魔余孽,竟敢潜入京城,染指官邸。”
字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最后又补上一句,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漠然:
“清理掉。”
苏清月捏着纸条,指尖冰凉,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蚀魂引!天魔宗!
她前世隐约听过这个魔道的名字,据说是一个极其诡异邪恶的宗门,擅长操控神魂,炼制傀儡,早在百年前就被正道联军剿灭,没想到竟还有余孽存在!而且渗透到了苏家!苏清颜竟然与天魔宗有染!
所以,苏清颜那些恶毒的心思,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背后很可能有天魔宗的影子?甚至她本身,就可能已经被一定程度地操控或影响?
那暗门后的声音,那个被推出来的老姨娘……是否都与这天魔宗有关?
他们谋划的,绝不仅仅是后宅争斗!他们所图甚大!
而殷玄冥最后那三个字——“清理掉”,冰冷无情,仿佛在说碾死一只蚂蚁。这是命令?还是……默许?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危险,但也是机会。
如果她能抓住苏清颜与天魔宗勾结的确凿证据,那么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手,苏远山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甚至整个苏家都可能被牵连!
但天魔宗手段诡异,必须一击必中,否则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关键在于那个黑色胭脂盒——蚀魂引的“引器”!
只要拿到那个,或许就能找到背后的“母引”持有者,顺藤摸瓜!
如何拿到?苏清颜经过小鬼事件,必然更加警惕,那胭脂盒她肯定会严密收藏。
强抢不行,只能智取,或者……等她自己拿出来。
苏清月目光闪烁,脑中飞速盘算。
或许……可以再添一把火?
她想起昨日陛下赏赐带来的风波,想起苏清颜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嫉恨。
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在脑中形成。
她需要让苏清颜彻底失去理智,主动露出破绽!
她再次走到窗边,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紫薇花,指尖微微一弹,一缕无形无味的药粉悄无声息地融入花香之中,随风缓缓飘散。
那是她这几日翻阅《百草丹心录》时,根据其中一则古方,用院中现有草药配出的“躁郁散”。药性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但若长期吸入,会潜移默化地放大心中的负面情绪,尤其是嫉妒和愤怒。
对于本就心术不正、嫉恨难平的苏清颜来说,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回到桌边,拿起那本《灵枢手札》,继续翻阅,仿佛只是一个被禁足后无所事事的柔弱小姐。
接下来的两日,苏府表面风平浪静。
苏清月安心待在自己的小院里,白日看书制药,晚上修炼巩固,偶尔通过云岫打听外面的消息。
听说苏清颜被变相禁足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砸了不少东西,责罚了好几个丫鬟,揽月阁整日气氛阴沉。
听说苏远山加大了清查力度,府中人心惶惶。
听说洛云派人来问候过几次,都被苏清颜以心情不佳为由拒之门外。
“躁郁散”似乎开始起作用了。
第三日下午,苏清月正在调制一种安神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
“让我进去!我要见那个贱人!”是苏清颜尖利刺耳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娇柔,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愤怒。
“二小姐,您不能进去!老爷吩咐了……”守院的婆子试图阻拦。
“滚开!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我?!”伴随着巴掌声和婆子的痛呼。
苏清月眸光一闪,来了。
她立刻对云岫使了个眼色,云岫会意,连忙躲去了里间。
苏清月自己则迅速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枚陛下赏赐的羊脂白玉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仔细地佩戴在了腰间显眼的位置。然后,她拿起一支普通的玉簪,假装正在对镜梳妆。
砰!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苏清颜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发髻有些散乱,眼睛泛红,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和戾气,完全失了往日风度。
她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瞬间就锁定了坐在镜前的苏清月,以及……她腰间那枚温润显眼的玉佩!
那抹白色,此刻在她眼中无比刺眼!
“苏清月!”苏清颜尖声叫道,几步冲上前,指着她的鼻子,“你这个贱人!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了陛下?!就凭你这副短命相,也配得到陛下的赏赐?!说!你是不是偷偷修炼了什么邪术?!”
她状若疯癫,伸手就要来抓苏清月腰间的玉佩!
苏清月似乎被吓坏了,惊呼一声,慌忙向后躲闪,手中那支玉簪“不小心”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两截。
“妹妹……你、你怎么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苏清月眼圈瞬间红了,声音颤抖,像是受惊的小鹿,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腰间的玉佩。
这个动作更是彻底刺激了苏清颜!
“还敢护着!你这不知从哪里偷来的脏东西!拿来吧你!”苏清颜彻底失了理智,扑上来就要硬抢!
“不要!这是陛下赏的……”苏清月一边“惊慌”地躲闪,一边暗暗观察着苏清颜。
就在两人拉扯推搡之间,苏清月看似无意地,手指极其隐秘地在苏清颜腰间佩戴的香囊上轻轻拂过,一缕微不可查的、能吸引阴邪之物的特殊药粉,悄无声息地沾了上去。
同时,她暗中催动一丝幽冥之力, subtly 地干扰刺激着苏清颜本就躁郁的情绪。
“给我!” “妹妹放手……”
混乱中,苏清颜情绪越发激动,眼神都有些狂乱起来。她猛地一把推开苏清月,力道之大,让苏清月“踉跄”着撞在梳妆台上,发出一声痛呼。
而苏清颜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鬓发散乱,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
她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瞪着苏清月,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或许是情绪激动,气血上涌,她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了藏在手腕内侧的一个极其隐蔽的、拇指大小的黑色暗袋!
苏清月目光锐利如刀,瞬间捕捉到了这一幕!
那暗袋的材质和颜色……与她之前透过小鬼看到的那个黑色胭脂盒一模一样!
原来她将“引器”藏在这里!如此隐蔽,难怪难以发现!
苏清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放下手,拉好袖子,恶狠狠地瞪了苏清月一眼,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
苏清月缓缓站直身体,脸上那副惊惶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一丝计谋得逞的锐光。
她看着地上摔断的玉簪,又摸了摸腰间完好无损的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鱼饵已经撒下,火已经点燃。
接下来,就等鱼儿忍不住躁动,等那“引器”再次被主动拿出来了。
她相信,被“躁郁散”和嫉恨煎熬的苏清颜,很快就会再次联系她背后的主人。
而那时,就是她收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