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晚慢条斯理将铁片条放回木盒。
捏着木盒,探头瞅老六,微笑抬下颌,“说啊。”
老六被扎过的手,依然无意识抖动着,痛的嘴张张合合。
汗如雨下。
不是形容词。
汗水多到他衣裳湿了,身下土地被晕染出一片深色。
桑晚晚木盒里的东西,不是泡过盐水。
而是泡过变异植物的汁水。
这汁水比盐水还可怕,一旦沾染上,会放大痛感。
对强悍的异能者而言,用处不算大。
毕竟异能使用熟练,可在体内调能量,甚至屏蔽痛感。
但稍差些的异能者和普通人。
忍受不了。
这种放大的痛感,连绵不绝。
哪怕痛感源头没了,痛感余韵绵长。
特别可怕。
桑晚晚也不是虐人狂魔,只会对罪大恶极的人使用。
老六,嗜虐,很符合。
“不着急,你想清楚了再说,好好说。”
桑晚晚其实不在意老六说什么。
什么焚月楼、隐门,这样那样的组织。
不论什么朝代,什么世界,什么时候,都会有。
人,只要成群,便会形成暗潮,在黑暗深处涌动。
大多数时候,普通人接触不到。
末世到来,让这些暗潮随着灾难一起降临。
桑晚晚遇见太多人,经历不少事。
只秉承一个原则。
不惹她,她懒得多管。
惹她,那就都别想活。
所以老六说什么,对与错,都不重要。。
他只是个工具人,展现她心狠手辣的工具。
人有时候必须狠到让人心惊。
有些事,才更方便。
例如守护容拾柒这个单纯孩子。
老六痛到流汗太多,喉咙干涸,痛稍微缓解了一些。
嗓子如在拉风箱,嘶嘶呼呼。
桑晚晚站起身,看向宋立,“劳烦宋大人给他泼点水。”
宋立乐呵呵点头,又摆摆手,“不算劳烦,马上,马上。”
小半桶水泼下去。
老六舌尖轻舔唇边水渍,来回咽着口水,总算发出声音来,“我,我是胡国摘星楼的探子。
接到密令,混入启国队伍中,沿途留下标记,好让摘星楼得到第一手消息。”
胡国摘星楼与成国焚月楼齐名。
众所周知的杀手楼阁,不在明处,但在江湖中赫赫有名。
只要能找到,楼里一旦接单,必会达成目标。
但凡失手,定会双倍退款。
很出名,存在于传说中。
听到他说自己是胡国摘星楼的探子,主要负责提供启国队伍的行踪。
可信度很高。
桑晚晚瞅着不敢与她对视的老六,没有出声纠正。
“嘶。”周围有人纷纷发出声响来,疑惑眼神看向桑晚晚。
毕竟她说自己不但能观气,还能看出身份。
之前她可说他们是成国奸细。
桑晚晚见他们看过来,无辜摊手,“我观气,见他们露凶光,猜测他们目的不纯。
至于什么成国奸细,不过是诈他们罢了,随口一说,观气术是真,观身份是假。”
这话让骑兵们又开始感慨,“桑公公真是机智。”
“不但身手了得,还有此等本事,更是聪慧,怪不得深受安国太子宠爱。”
瞧。
口碑。
就是这么一点点扭转的。
桑晚晚当然不能让启国皇帝知道,她还能看出他人伪装的身份。
强会让人想利用。
可太逆天,会让人想毁灭。
必须掌控好这个度。
如今会观气术,再加上善于观察,说明,人聪慧,若是识时务,定是一把好刀。
启国皇帝若是聪明,便会善待容拾柒,利用她这把刀。
桑晚晚看得出来,这两个探子肯定受过训练,不会说实话。
她只用这么点手段,顶多让他揭开第一层伪装。
上其他手段,探子们才会审时度势,一层层慢慢揭。
可胡国也好,成国也好。
跟她桑晚晚有什么关系?
她好不容易脱离了末世,当然要悠闲度日。
有点小权力更好。
毕竟在古代,平民百姓,无法真正悠闲。
只要到了启国,一切如愿。
谁让她舒心,她就是一把锋利的刀,指哪儿打哪儿。
届时胡国也好,成国也好,她才会计较。
老六发现桑晚晚真的不纠正他,也不质疑。
有些惊疑不定,为了让他们相信,佯装痛的受不了,奄奄一息嘟囔,“我,只是个探子。
摘星楼的规矩,六国一旦有大动向,探子必须出动,掌控其踪迹,但我们不会杀人啊。”
“前几日遇袭,该不会是摘星楼干的?”
“这么说来,的确有可能,探子一路尾随,才让我们行踪败露。”
桑晚晚盯着老六,真想朝他竖起拇指,演技挺好。
老六心虚眼神,隐晦扫过桑晚晚,见她面带微笑,心中松了松。
虽看不懂她到底想做什么。
但只要隐门没从他口中现世,他逃回成国也能活。
骑兵们议论纷纷。
只有宋立和顾峰,瞅瞅老六,又看看桑晚晚,想说什么,对视一眼,各自撇开头,咽下疑惑。
“你们之前是否遇袭,我不知,我们探子只负责追踪传信!
其他一概不知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们答应会放过我的!”
桑晚晚毫不犹豫点头,“没错,我说过,只要你说出来,我会放过你。”
不等老六回应,桑晚晚扭头看向马车,“顾大人可还有问题?”
顾允执瞅见了宋立和顾峰的表情,猜测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更多想问桑晚晚,而不是老六,略一沉吟,“我无话可问,便是问,想来他也不知。”
“谢谢大人,谢谢这位大人,我只是个探子,的确所知甚少。”
桑晚晚上前,将捆绑他双腿的绳索解开,抖了抖沾了血迹的麻绳。
盯着麻绳,满脸嫌弃,犹豫着要不要回收。
一手随意挥了挥,漫不经心,“行了,你们让让,让他走吧。”
骑兵们视线来回扫,看了眼马车,顾允执没有发话。
队主宋立也没反驳。
纷纷往后退去,给老六留出一条宽敞道路。
老六压根不信,眼神飘忽看了眼马车,毫无动静,又看了眼歪头盯着麻绳的桑晚晚。
犹豫片刻,到底颤着手,努力爬了起来。
被铁片条插过的手指还在剧颤,让他手臂也不受控制。
后臀的伤还在淌血,只是少了些。
他来回看,余光警惕瞅着他们,转身跌跌撞撞,努力与他们拉开距离。
顾峰走到桑晚晚身旁,压低声音询问,“桑公公,他是他国奸细,真要放走吗?”
宋立离得不远,听到这话,也连忙靠过来,满脸写着:对啊对啊,奸细这就放走了?
他更想提醒桑晚晚,安国人放走想混入启国队伍的胡国奸细。
这简直是,一笔烂账啊,可不好沾染。
可骑兵们还在,这话不好说出口,得私下提醒。
桑晚晚无辜眼神来回扫视他们,双手摊开,微耸肩。
“我说,我会放过他,顾大人也同意,我放过他。可这里,又不是只有我。”
“我”字,音很重。
顾峰恍然大悟,朝她抱拳作揖,抽出军刀追赶。
宋立双眼亮了,双手一拍掌,朝她竖起拇指,跟着顾峰一起追上老六。
捂嘴,反剪手,扣下。
桑晚晚看向骑兵们,笑的亲和,“大家都看见了,奴才虽是个阉人,也言出必行。
这奸细,我答应我会放过,我的确放了。
可奸细,到底是奸细,总会被人抓住,可不怪我啊。”
骑兵们笑着应声,“桑公公一言九鼎,我们都见识到了。”
“桑公公堪比那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别提阉人了。”
桑晚晚笑容更盛,身姿挺拔,朝他们作揖致谢。
坐在隔间的顾允执,握拳抵在唇边,笑里布满骄傲,声音很轻,也很柔,“顽皮。”